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抬起眼来,泪目中看着姐姐,想起这些年来,文秀琳表现出那些明确无误善意来,尽管,她向觉得,这是愚蠢且毫无意义善意,并且归根结底是种伪善。
也许就交给命运来决定。
过多久,睡意就股股地涌上来。
实在困得不行,文秀琳横到里屋床上,没力气爬到中层,直接就在文红军下铺躺下来,打算小睡个午觉,嘱托文秀娟过小时叫她。
文秀娟把两个空杯洗,尤其文秀琳那个杯子,来回洗好几遍。安眠药效果很强,就是味道有点苦,只好用可乐来掩盖。药是她特意跑去四川北路上药房开,在附近药房里买,她担心会被认出来。
文秀娟坐在外屋,语文书摊在面前,始终没有翻动页。她直愣愣坐约摸二十分钟,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个铅笔盒子,来到文秀琳床前。
文秀琳睡得正香,屈着腿侧身朝里,微微蜷着。文秀娟叫两声,把铅笔盒放在床边。腾出手轻轻把姐姐翻过来,让她平睡。文秀琳咕哝两句,听不清楚,不过并无要醒来迹象。
文秀娟把铅笔盒打开,取出里面针筒。
针筒里已经吸满半透明浑浊液体,这是那多日子来,她遍又遍提炼猫狗粪便,喂食,再提炼,数十个轮回后所得之物。野猫野狗粪便中寄生虫卵又被吃回去,周而复始,猫狗体内寄生虫数量迅速增长,粪便中虫卵数量也急剧飙升,此刻这针管浓液是最后“精华”,聚集不知多少万颗虫卵!
文秀琳臂弯舒展着。那多天拿自己做实验,文秀娟对于扎准静脉,已经有着相当自信。她没有准备碘酒,没什可消毒,对吧。
她缓缓举起针筒,针尖朝天,就要落下去。她看着姐姐脸,那是张和她颇相似脸孔,此时面容平静,不喜不哀,也许无梦,正在片恬静黑暗中。她意识到,如果真开始,那,这张与自己相似面孔,就要不在。她不愿回忆,不愿记起,但此时此刻,仍不免想起当年那个闷热夏日午后,她站在这间屋子里,面向母亲,步步走上前去情景。
她凝住。她看向自己持针右手,那手并无半点颤抖。文秀娟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竟然如此坚决!自己生命之途,已经决然地往另个方向去,不可能和姐姐重合处。巨大悲哀攫住她,这悲哀未必是对于姐姐,也未必是对于自己,而是对于此情此境,降临于已身命运。她泪如雨下,把针筒搁在床上,蹲下身子抱头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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