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素也心里紧,忙问:“你见过?”
她哥哥低头不应,但看那神色,不但见,而且干涉不浅。
“你公干和他相干?”
“你莫再问……
“你来京城做什?”
“公干。”
“什公干?”
“不好说。”
“有什不好说?”
是她十四岁那年,头次见客前,背着妈妈,暗地里托卖钗环婆子,替她寻匠人特意打制。钗头是簇银兰,钗尾则由精钢制成两根尖锥,极锐利,稍用些力,便能扎进心里。她不能叫任何人强辱。
然而,那头位客人竟是大词人周邦彦。那时周邦彦年纪已过五旬,早已是词家之冠。当今官家创置大晟府,按协声律、大兴雅乐,命周邦彦主掌,为大司乐。庄清素向深爱周词精工蕴藉,周邦彦读她几首诗,也赏赞不已。两人言谈投契,相见极欢,当即便认父女。庄清素也由此声名远扬,那钗子自然也便摘下来。
这几年,她虽戴过几回,却都有幸避开凌辱,并未用到。接连见三奴惨遇,她不得不将那钗子重又插稳在头髻上,无人时,常拔下来反复演练。
这会儿,心中忧烦,她不由得又伸手拔下那钗子,望着那精亮锥尖,正在出神。婢女忽然推门进来,小声说:“姐姐,大相公又来。”
“他算什相公?你没说不见人?”
“长官严令过,不许透露。”
“你可在登州见过个人?”
“什人?”
“王伦。”
她哥哥听,神色顿时变。
“他说,明日就启程回登州去,只想见面,不说话也可。”
庄清素听到登州,心里忽动:“你叫他进来吧。”
半晌,那婢女引个男子走进来,年过三十,身穿半旧素绢便服。庄清素眼见到,心里顿时腾起股火,见他竟隐隐显出些老气,又有些伤感。
这男子是她亲兄长,名字虽叫庄威,却既不庄也不威,相反,肩背微缩,副怕高怕贵、怕富怕强小心模样。父母直盼着他能举业,他却连府学也未能考进。正是为让他再多攻读几年,父母才将庄清素和两个姐姐,先后卖给人牙子。最终这哥哥也没能考中,只得做个公吏。
庄清素见这个哥哥手足无措站在门里,怯怯望过来,似乎想说什,却动着嘴唇说不出话。婢女给他搬过个绣墩,他怯怯坐下,不好直瞅,便将头扭向窗外,半晌,才干笑声:“你这里也种金镶玉竹。家里院前那两丛还茂盛,院后那片却枯许多。原本打算今年开春挖过重栽,却不想来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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