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游行,起码也有几档子会!"刘师傅把"会"字说很重。"哼!走会是为朝山敬神,今天会给日本人去当玩艺儿看!真没骨头!"
"刘师傅!"瑞宣已走到家门外槐树下面,站住说:"象你这样全身武艺,为什不走呢?"
刘师傅怪不是味儿笑。"早就想走!可是,老婆交给谁呢?再说,往哪儿走?腰中个大钱没有,怎走?真要是南京偷偷派人来招兵,有路费,知道定到哪里去,必定会跟着走!只会搭棚这点手艺,拳脚不过是二把刀,可是愿意去和日本小鬼子碰碰!"
他们正谈到这里,瑞丰从院中跑出来,小顺儿在后面追着喊:"也去!二叔!也去!"
看见哥哥与刘师傅,瑞丰收住脚。小顺儿赶上,揪住二叔衣裳:"带去
,声音不高不低,懒洋洋,随着喊,连头也不抬起来。他们好象已经亡过多少次国,绝对不再为亡国浪费什感情。他们毫不动情几乎使他们有些尊严,象城隍庙中塑泥鬼那样尊严。这点尊严甚至于冷淡战争与兴亡。瑞宣浑身都颤起来。远处来队小学生。他闭上眼。他不忍把叫花子与小学生连到处去思索!假若那些活泼,纯洁,天真,学生也象叫花子……他不敢往下想!可是,学生队伍就离叫花子卡车不很远啊!
迷迷糊糊他不晓得怎走回小羊圈。在胡同口上,他碰见棚匠刘师傅。是刘师傅先招呼他,他吓跳。定定神,他才看明白是刘师傅,也看明白胡同。
二人进那永远没有多少行人小胡同口,刘师傅才说话:
"祁先生,你看怎样呀?们要完吧?保定,太原,都丢啦!太原也这快?不是有——"他说不上"天险"来。"谁知道!"瑞宣微笑着说,眼中发湿。
"南京怎样?"
瑞宣不能,不肯,也不敢再说"谁知道!""盼着南京定能打胜仗!"
"哼!"刘师傅把声音放低,而极恳切说:"你也许笑,昨天夜里向东南烧股高香!祷告上海打胜仗!""非胜不可!"
"可是,你看,上海还没分胜负,怎人们就好象断定定亡国呢?"
"谁?"
"谁?你看,上次保定丢,就有人约去耍狮子,没去;别人也没去。昨天,又有人来约,还是不去,别人可据说是答应下。约人说:别人去,你不去,你可提防着点!说,杀剐都等着!就想,人们怎那稀松没骨头呢?"瑞宣没再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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