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宣脸上本来就怪难过样子,看到母亲屋里还没升火,就更难看。
老太太看出儿子脸色与神气不对。母亲心是儿女们感情温度表。"又怎?老大!"
瑞宣虽是个感情相当丰富人,可是很不喜欢中国人动不动就流泪。自从北平陷落,他特别注意控制自己,虽然有多少多少次他都想痛哭。他不大爱看旧剧。许多原因中之是:旧剧中往往在悲时候忽然瞎闹打趣,和悲本身因哭得太凶太容易而使人很难过要发笑。可是,他看过回《宁武关》;他受极大感动。他觉得个壮烈英武战士,在殉国之前去别母,是人世间悲惨极度,只有最大责任心才能胜过母子永别苦痛,才不至于马上碎心断肠!假若宁武关不是别母而是别父,瑞宣想,它便不能成为最悲悲剧。这出戏使他当时落泪,而且在每想起来时候心中还很难过——想到这出戏,他不由便想起自己母亲!
现在,听母亲叫他,他忽然又想起那出戏。他泪要落出来。他晓得自己不是周遇吉,但是,现在失陷是太原——情形危急很象明末!
他忍住泪,可也没能说出什来。
!不带去,不行!"
"干吗呀?小顺儿!放开二叔衣裳!"瑞宣沉着点脸,而并没生气说。
"二叔,去听戏,不带着!"小顺儿还不肯撒手二叔衣裳,撅着嘴说。
瑞丰笑。"哪儿呀!听说中山公园唱戏,净是名角名票,去问问小文。他们要也参加话,同他们道去;还没有看过小文太太彩唱呢。"
刘师傅看他们哥儿俩眼,没说什。
"老大!"母亲从炕席下摸出三五
瑞宣很难过。他可是不便当着别人申斥弟弟,而且也准知道,假若他指摘老二,老二必会说:"不去看,人家也还是唱戏!不去看戏,北平也不会就退还给中国人!"他木在槐树下面。
从树上落下个半干,象个黑虫儿似,槐豆角来。小顺儿急忙去拾它。他这动,才把僵局打开,刘师傅说声"回头见!"便走开。瑞宣拉住小顺儿。瑞丰跟着刘师傅进六号。
小顺儿拿着豆角还不肯放弃看戏,瑞宣耐着烦说:"二叔去打听唱戏不唱!不是六号现在就唱戏!"
很勉强,小顺儿随着爸爸进街门。到院内,他把爸爸拉到祖母屋中去。
南屋里很凉,老太太今天精神不错,正围着被子在炕上给小顺儿补袜子呢。做几针,她就得把小破袜子放下,手伸到被子里去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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