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太太抱着白布走出去,她不喜欢听孙七与长顺乱批评人。在她想,瑞丰和祁掌柜是家人,祁掌柜既给布和钱,瑞丰虽然什都没给,也就可以说得过去;十个脚趾头哪能边儿长呢。她这种地道中国式"辩证法"使她永远能格外原谅人,也能使她自己受委屈还不动怒。她开始细心给小崔太太剪裁孝袍子。
李四爷也没给瑞丰下什断语,而开始忧虑收尸麻烦。小崔太太是哭主,当然得去认尸。看她
,他头抬起来,眼中发出亮光。他不自惭形秽。他才是真正有骨头,有血性人。那些科长科员们还不配给他掸掸破鞋上灰土呢!
可是,没有多大会儿,他心气又平静。他到底是外婆养大,知道怎样忍气。他须赶紧跑回家去,好教外婆放心。惨笑-下,他嘟嘟囔囔往回走。他气愤,又不得不忍气;他自傲,又不能不咽下去耻辱;他既是孩子,又是大人;既是英雄,又是亡国奴。
回到家中,他直奔小崔屋中去。孙七和四大妈都在那里。小崔太太在炕上躺着呢。听长顺进来,她猛孤丁坐起来,直着眼看他。她似乎认识他,又似乎拿他作切人代表似:"他死得冤!死得冤!死得冤!"四大妈象对付个小娃娃似,把她放倒:"乖啊!先好好睡会儿啊!乖!"她又躺下去,象死去似动也不动。
长顺鼻子又不通,用手揉揉。
孙七眼还红肿着,没话找话问:"怎样?瑞丰拿多少?"
长顺怒火重新燃起。"那小子个铜板没拿!甭忙。放着他,搁着,多喒走单,会给他个厉害!要不用沙子迷瞎他眼,才怪!"
"该打不止他个人哟!"孙七慨叹着说:"走十几家铺子,才弄来五块钱!不信,要是日本人教他们上捐,要十个他们绝不敢拿九个半!为小崔啊,他们钱仿佛都穿在肋条骨上!真他妈!"
"就别骂街吧,你们俩!"马老太太轻轻走进来。"人家给呢是人情,不给是本分!"
孙七和长顺都不同意马老太太话,可是都不愿意和她辩论。
李四爷夹着块粗白布走进来。"马老太太,给缝缝吧!人家祁天佑掌柜真够朋友,看见没有,这大块白布,还另外给两块钱!人家想开:三个儿子,个走出去,毫无音信,个无缘无故下狱;钱算什呢!""真奇怪,瑞丰那小子怎不跟他爸爸和哥哥学学!"孙七说,然后把瑞丰不肯帮忙情形,替长顺学说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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