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临别时态度,冷缩方鸿渐高兴。他想这事势难两全,只求做得光滑干净,让苏小姐爱情好好无疾善终。他叹口气,怜悯苏小姐。自己不爱她,而偏为她弄得心软,这太不公道!她太取巧!她不应当这样容易受伤,她该熬住不叫痛。为什爱情会减少个人心灵抵抗力,使人变得软弱,被摆布呢?假如上帝真是爱人类,他决无力量做得起主宰。方鸿渐这思想若给赵辛楣知道,又该挨骂“哲学家闹玄虚”。他那天晚上睡眠,宛如粳米粉线条,没有粘性,拉不长。他快乐从睡梦里冒出来,使他醒四五次,每醒来就像唐晓芙脸在自己眼前,声音在自己耳朵里。他把今天和她谈话时字名,举动都将心熨贴着,迷迷糊糊地睡去,会儿又惊醒,觉得这快乐给睡埋没,忍住不睡,重新温遍白天景象。最后醒来,起身看,是个嫩阴天。他想这请客日子拣得不安全,恨不能用吸墨水纸压干
姐道:“鸿渐,有笑话讲出来大家听听。”
鸿渐也摇不说,这更显得他跟唐小姐两口儿平分着个秘密,苏小姐十分不快。赵辛楣做出他最成功轻鄙表情道:“也许方大哲学家在讲解人生哲学里乐观主义,所以唐小姐听得那乐。对不对,唐小姐?”
方鸿渐不理他,直接对苏小姐说:“听赵先生讲,他从外表上看不出那位徐小姐是管理牛奶场,说,也许赵先生认为她应该头上长两只牛角,那就望而知是什人。否则,外表上无论如何看不出。”
赵辛楣道:“这笑话讲得不通,头上长角,本身就变成牛,怎会表示出是牛奶场管理人!”说完,四顾大笑。他以为方鸿渐又给自己说倒,想今天得再接再厉,决不先退,盘恒那姓方走才起身,所以他身子向沙发上坐得更深陷些。方鸿渐目已达,不愿逗留,要乘人多,跟苏小姐告别容易些。苏小姐因为鸿渐今天没跟自己亲近,特送他到走廊里,心理好比冷天出门,临走还要向火炉前烤烤手。
鸿渐道:“苏小姐,今天没机会多跟你讲话。明天晚上你有空?想请你吃晚饭,就在峨嵋春,不希罕赵辛楣请!只恨比不上他是老主顾,菜也许不如他会点。”
苏小姐听他还跟赵辛楣在怄气,心里宽舒,笑说:“好!就咱们两个人?”问有些害羞,觉得这无需问得。
方鸿渐讷讷道:“不,还有你表妹。”
“哦,有她。你请她没有?”
“请过她,她答应来——来陪你。”
“好罢,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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