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应当惭愧似。喜悦胜过惭愧,他打定主意:刚才不是听到鸡鸣?即使鸡有时候在夜间两点钟就打鸣,反正离天亮也不甚远。有鸡鸣就必有村庄,说不定也许是北辛安吧?那里有养骆驼,他得赶快走,能在天亮时候赶到,把骆驼出手,他可以进城就买上辆车。兵荒马乱期间,车必定便宜些;他只顾想买车,好似卖骆驼是件毫无困难事。
想到骆驼与洋车关系,他精神壮起来,身上好似向没有什不舒服地方。假若他想到拿这三匹骆驼能买到百亩地,或是可以换几颗珍珠,他也不会这样高兴。他极快立起来,扯起骆驼就走。他不晓得现在骆驼有什行市,只听说过在老年间,没有火车时候,条骆驼要值个大宝②,因为骆驼力气大,而吃得比骡马还省。他不希望得三个大宝,只盼望换个百儿八十,恰好够买辆车。
越走天越亮;不错,亮处是在前面,他确是朝东走呢。
即使他走错路,方向可是不差;山在西,城在东,他晓得这个。四外由致漆黑,渐渐能分出深浅,虽然还辨不出颜色,可是田亩远树已都在普遍灰暗中有形状。星星渐稀,天上罩着层似云又似雾灰气,暗淡,可是比以前高起许多去。祥子仿佛敢抬起头来。他也开始闻见路旁草味,也听见几声鸟鸣;因为看见渺茫物形,他耳目口鼻好似都恢复应有作用。他也能看到自己身上切,虽然是那破烂狼狈,可是能以相信自己确是还活着呢;好象噩梦初醒时那样觉得生命是何等可爱。看完他自己,他回头看看骆驼——和他样难看,也样可爱。正是牲口脱毛时候,骆驼身上已经都露出那灰红皮,只有东缕西块挂着些零散,没力量,随时可以脱掉长毛,象些兽中庞大乞丐。顶可怜是那长而无毛脖子,那长,那秃,弯弯,愚笨,伸出老远,象条失意瘦龙。可是祥子不憎嫌它们,不管它们是怎样不体面,到底是些活东西。他承认自己是世上最有运气人,上天送给他三条足以换辆洋车活宝贝;这不是天天能遇到事。他忍不住笑出来。
灰天上透出些红色,地与远树显着更黑;红色渐渐与灰色融调起来,有地方成为灰紫,有地方特别红,而大部分天色是葡萄灰。又待会儿,红中透出明亮金黄来,各种颜色都露出些光;忽然,切东西都非常清楚。跟着,东方早霞变成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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