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西"停车处",叫过提着大瓦壶,拿着黄砂碗卖茶小孩来,喝两碗刷锅水似茶;非常难喝,可是他告诉自己,以后就得老喝这个,不能再都把钱花在好茶好饭上。这决定好,爽性再吃点东西——不好往下咽东西——就作为勤苦耐劳新生活开始。他买十个煎包儿,里边全是白菜帮子,外边又"皮"①又牙碜②。不管怎样难吃,也都把它们吞下去。吃完,用手背抹抹嘴。上哪儿去呢?
可以投奔,可依靠,人,在他心中,只有两个。打算努力自强,他得去找这两个——小福子与曹先生。曹先生是"圣人",必能原谅他,帮助他,给他出个好主意。顺着曹先生主意去作事,而后再有小福子帮助;他打外,她打内,必能成功,必能成功,这是无可疑!
谁知道曹先生回来没有呢?不要紧,明天到北长街去打听;那里打听不着,他会上左宅去问,只要找着曹先生,什便都好办。好吧,今天先去拉晚上,明天去找曹先生;找到他,再去看小福子,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祥子并没混好,可是决定往好里混,咱们同齐心努力往前奔吧!
这样计划好,他眼亮得象个老鹰眼,发着光向四外扫射,看见个座儿,他飞也似跑过去,还没讲好价钱便脱大棉袄。跑起来,腿确是不似先前,可是股热气支撑着全身,他拚命!祥子到底是祥子,祥子拚命跑,还是没有别人份儿。见辆,他开辆,好象发狂。汗痛快往外流。跑完趟,他觉得身上轻许多,腿又有那种弹力,还想再跑,象名马没有跑足,立定之后还踢腾着蹄儿那样。他直跑到夜里点才收车。回到厂中,除车份,他还落下九毛多钱。
觉,他睡到天亮;翻个身,再睁开眼,太阳已上来老高。疲乏后安息是最甜美享受,起来伸个懒腰,骨节都轻脆响,胃中象完全空,极想吃点什。
吃点东西,他笑着告诉厂主:"歇天,有事。"心中计算好:歇天,把事情都办好,明天开始新生活。
直他奔北长街去,试试看,万曹先生已经回来呢。边走,边心里祷告着:曹先生可千万回来,别教扑个空!头样儿不顺当,样样儿就都不顺当!祥子改,难道老天爷还不保佑?
到曹宅门外,他手哆嗦着去按铃。等着人来开门,他心要跳出来。对这个熟识门,他并没顾得想过去切,只希望门开,看见个熟识脸。他等着,他怀疑院里也许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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