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虽然自有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之必无证明,来折服他之所谓可有,于是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这便是最初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便发而不可收,每写些小说模样文章,以敷衍朋友们嘱托,积久就有十余篇。
在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人,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寂寞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所以往往不恤用曲笔,在《药》瑜儿坟上平空添上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梦,因为那时主将是不主张消极。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那年青时候似正做着好梦青年。
这样说来,小说和艺术距离之远,也就可想而知,然而到今日还能蒙着小说名,甚而至于且有成集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不说是件侥幸事,但侥幸虽使不安于心,而悬揣人间暂时还有读者,则究竟也仍然是高
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问题和主义,而生命却居然暗暗消去,这也就是惟愿望。夏夜,蚊子多,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点点青天,晚出槐蚕又每每冰冷落在头颈上。
那时偶或来谈是个老朋友金心异⑤,将手提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跳动。
"你钞这些有什用?"有夜,他翻着那古碑钞本,发研究质问。
"没有什用。"
"那,你钞他是什意思呢?"
"没有什意思。"
"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懂得他意思,他们正办《新青年》,然而那时仿佛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想,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但是说:
"假如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里面有许多熟睡人们,不久都要闷死,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较为清醒几个人,使这不幸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临终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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