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仔,你知道?你阿母小时卖过柿子呢!”母亲若有所思地追忆道。母亲很少提起她在桃园乡下养父母家生涯,偶尔提起,也是片忿恨,“们乡下园里,有十几棵柿子树,就在池塘边。柿子熟,吃不完,你阿婆便叫拿去镇上去卖,卖不掉,就统统自己吃掉——”母亲说着咯咯地地笑,“——吃多,肚子发疼!”
母亲笑得前俯后仰,她那头长长黑发匹黑缎似波动起来。看见母亲笑得那般开心,乐得像个小女孩般,也跟着她笑起来,那是唯次,们母子俩在块儿笑得那般忘情。两天后,母亲便失踪。
“要买两斤柿子。”对那个摊贩女人说道。
“十五块斤——”她打量着说,随着挑四枚最大最鲜红,用秤称下,递给看
十几枚西洋柿,鲜红滚得地。赶忙跑过去,抓住推车手柄,将车子稳住。女人从地上挣起来。她看见地西洋柿,有几枚还浸在污水里,痛惜叹道:
“嗳。”
她捞起裙子,弯下身,去将地上那些红柿子,枚枚拾起来,兜在裙子里。她把几枚没有跌伤,用裙角揩揩,仍旧放回推车上,剩下五六枚,跌得裂开,果汁淋淋漓漓流出来。女人挑枚特别大,递给道:
“们吃掉吧——这些卖不出去。”
也不客气,道声谢,便接过柿子,大口啃起来。柿子熟透,沁甜如蜜。女人自己也挑枚,跟两人立在风中,同吃着跌破柿子。她二十七八岁,深坑大眼睛,尖尖下巴,大概刚使过劲,青白脸上,泛着红晕。大约她看吃得兴高采烈,她那双深坑大眼睛从容地注视着,笑道:
“很甜呢,是吗?”
说着她又递枚跌伤柿子给。有许多年没有吃过这种熟透沁甜西洋软柿。记得那年母亲离家出走前两天,她对突然变得异样地温柔起来,那天她买几枚西洋柿回家,竟意外地把叫到天井中,坐在矮凳上,跟她块儿剥柿子吃。那几枚西洋柿已经烂熟,手撕,皮便扯掉。母亲剥好枚柿子,自己先咬口,惊喜地叫道:
“真甜呵!”
顺手便把剩下半枚递给,咬两口,果然甜丝丝,却又带着些许柿子特有涩味。
“好吃?”母亲微笑道。她摘下手帕来,替拭去口角上柿子汁。大概因为母亲从来没有对那样亲昵过,她那次突发爱抚,使感到受宠若惊,而且惶惑不解,竟至于有点尴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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