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真的吗,塞涅夫?”
“因为你知道,你将在永不熄灭的火里受苦。煤气火,二十四个小时,白天黑夜都在你皮肤上烧。”
“真的啊,塞涅夫?”
冬迭南赤裸的脏脚在木地板上倏地走过。他到了窗边,瑟瑟发抖。他肯定起了鸡皮疙瘩,这个霍屯督人。一群敏捷得可怕的米泽尔围着窗子嗡嗡地飞,沙砾一样小的甲虫,打着呼,自己分裂,散播绝望和恐惧,穿过冬迭南生病的耳朵进入了他的大脑。
“安安静静回到床上去吧,”路易斯说,“不会真的这么糟的。只要你表明自己后悔了。”(表明,而不是感受到)“还不算太晚。至于地狱里的火,也许那就只是人们顺口说说的。不,冬迭南,你肯定会进天堂的,进入专为傻瓜们设置的特殊队列。”
一条裂缝,一个弧形的开口,有了肥厚闪光的雪花石膏嘴唇,向前噘起。我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他的皮肤会裂开。路易斯的食指钻进了这冰凉、蠕动、起皱的嘴唇里,嘴唇圈住了第一个、第二个指关节,就像是,像是,像是象鼻。像是被一股电流击中,路易斯抽回了手指,他的手指甲还留在里面,撕扯着。呻吟着,我醒来了,事儿发生了,我在哪儿?
在村里大道上已经有一个卖奶人叮叮当当敲着他的铜罐,但当路易斯把窗帘拉开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村里大道一片安宁,毫无动静。虽然天上一丝云都看不到,却像是要下雨的样子。面包房的烟囱冒出了烟。看不见的桶在响。榆树和教堂塔楼,塔楼白天会敲钟报时。酿酒厂的哥特式灰色建筑已经在乳白色玻璃窗里捕捉到了第一道阳光。
路易斯想,他应该感激自己现在还能滞留(不是居住)在这里,在这块受保护的弗兰德小领土上,再怎么临时都好;而这时候在其他地方,反基督徒正发泄着他们杂乱、野蛮、不受拘束、火烧火燎的狂热冲动,在手无寸铁的尸体上跳着摧毁的狂欢舞蹈。
就像我——随着太阳升高,天色变苍白——的手指被吸进了耶稣的身体。而苏崇王子那天真、羞怯的微笑并不能发挥抵抗作用。一点都没用。
“你起得可真早。”冬迭南穿着睡衣站在他身边,扯了扯自己生病的红耳朵。
“你真这么想吗,塞涅夫?”
“你到时候就能和其他木头脑袋一起笑那些因为傲慢而在地狱之火里受苦的人,笑到东倒西歪了。”
“那是些什么人啊?”
“你也早啊。”
“我睡不着。”
“因为你有罪。”
“可能是吧。”
“因为你忏悔得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