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起,他发狂地打滚、翻筋斗似地。门让小楼给锁上,他抓门、啃地毡、扯头发、打碎所有镜子……。脸色尸白,眼眶深陷。切恶形恶状姿态都做过。个生人,为死物,痛苦万般。发出怪异呻吟和哀求,小楼硬着心肠不搭理。
那天蝶衣以为自己过不这关,总想把话嚷出来:
“要是不好,师哥,请记得好,别记得使坏!”
菊仙见戒烟之凄厉,心下有点恻然。他发不出正常声音,鼻涕口涎糊半脸,但
然后老师又在黑板上写另个字,这回是“忠”字。
老师又解释:
“这‘忠’,是心中有这样人或事,时刻不会忘记,不会改变,任凭发生什大动乱,都保持贯态度,像你们对毛主席对党中央忠,对学好文化忠……”
小楼和蝶衣跟随大伙抄写这两个字,各有所思。
在解放前,日据时期,蝶衣初与鸦片纠缠不清,不是没想过戒,只是那时到处开设“戒烟所”,其实骨子里却是日本人当幕后老板膏店,戒烟同胞跑进去,戒不成烟,瘾更深。直至解放之后,“戏子”地位仿佛重新受到尊重,眼前也仿佛是另坦途,蝶衣很努力地,把全副精神寄托在新生上。
装青年姑娘,也就是老师,在黑板上教生字。她先写个“爱”字,然后提问:
“什是‘爱’?”
个老太太答:“就是对人好。”
个老将军答:“没有爱过,所以不明白。而且也不认得这个字,常常写错,写成‘受’字。”
问到蝶衣,他支吾:
当他在扫盲认字班时,抄写这“忠”字,不由得想起那天——
北平改回北京名字,但天气总是不变。进六伏天,毒辣日头像参与炼钢作业,切蒸沤沥烂,很多人待不下去,都自房中跑到院子去乘凉。
只有蝶衣,在被窝中瑟缩,冷得牙关抖颤,全身骨骼像拆散重组,回不得原位。
他在戒烟,这是第五天。
最难过是头几天。
“也不认得,‘爱’跟‘受’总是差不多。”
老师笑起来:“这‘爱’怎同‘受’呢?受是受苦、受难、受罪、忍受……。解放前,大伙在旧社会中,都是‘受’;如今人民大翻身,便都是‘爱’。”
蝶衣只听得嘟嘟囔囔都是受。“心”飞到老远,使“爱”字不成“爱”。为什没有心?
老师犹滔滔不绝:
“有父母子女爱、兄弟姊妹爱、朋友爱、男女之间爱,但都比不上党对人民爱,毛主席对你们伟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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