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还为打上架,教训师兄弟,谁知砸在硬地乱石上,眉梢骨还有道口子呢!”
末强调:
“——这可是生世事。”
菊仙伸手摸摸小楼眉上疤,笑:
“哦?那英雄呀!”
“师哥,你脸这样粗?”
“是吗,”小楼不经意:“开脸嘛,日久天长又勾又抹,把把颜料盖上去,又下下用草纸揉,你看那些粗草纸,蘸油硬望下擦……”
“可不是?”菊仙声音自门边响起:“就细皮嫩肉小白脸,也慢慢成桔子皮。”
她边说,边放下饭盒子,件件打开来:“从前还不觉得怎样,现在,哎,不消提,非要把人家手给割伤不可。”
见菊仙笑话家常,蝶衣也在榻上有气没气地回应:
小楼光着膀子,拎过水盆:
“咦?怎不进去?”
菊仙道:
“待他静下来。免他在身上出气!”
小楼先扶起蝶衣,帮他褪掉外衣,然后用毛巾拭擦汗酸,边安慰:
她知道他永远无人知晓心事,在个几乎是生死关头,菊仙流露点母性,按住痴人似蝶衣:
“别瞎说,快好!”
他在狂乱中,只见娘模糊影子,他记不清认不出,他疯,忽地死命搂着菊仙,凄凄地呼喊:
“娘呀!不如死吧!”
菊仙声:
又向蝶衣
“这倒不是,师哥脸皮直都算粗。他小时候还长癞痢呢!这样事你倒是不晓得。”
“真呀?”
小楼瞪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
蝶衣心中有点胜意,见好不收:
“开头难受点,也算熬过去。看,把烟戒,可不就是新社会新人儿啦?”
蝶衣苦笑:
“是等你逼才戒。”
因为是他逼,蝶衣倒也十分努力,好像这逼,情谊又更浓。也许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拚命抽,是等待着他不满、痛心、忍无可忍,然后付诸行动。
在这几天,他身体上痛苦,实在不比“重拾旧欢”刺激大。戒烟是种长期煎熬勾当。需要硬撑,需要呵护。蝶衣得小楼衣食上照顾,和责备,他很快乐。他觉得他“忠”字,并没有白认。而且二人又靠得那近乎,不比舞台上,浓烈油彩遮盖真面目,他发现:
“快好快好,傻孩子!”
穷鸟入怀,猎师也不杀。
——但这澄净片刻终于过去。
双方回复正常,还是有债。
菊仙端着盆水,有意在门外挨延,不进来。蝶衣仍是蝶衣,她情敌,她最爱冷看他受罪,直至倦极瘫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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