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挂上电话,打开咖啡机,放好杯量,然后走向窗口。透过窗子,她看到熟悉画面:下方是窄窄鹅卵石小路,街那边药房,街角卖炸豆丸子小店,家巴斯克人开啤酒屋。
帕丽手在颤抖。惊人事情在她身上发生。极其不寻常事。她脑海中出现幅画面,把斧头劈砍着泥土,突然,浓稠黑色石油从地表喷涌而出。这就是发生在她身上事,记忆被触动,从最深处向上升起。她凭窗远眺,呆望着啤酒屋方向,可她看见不是雨篷下那个店伙计,瘦巴巴,腰扎黑围裙,抖着桌布,而是辆红色小勒勒车,轮子吱嘎作响,在长云铺卷天空下颠簸向前,翻过山岭,爬过干涸溪谷,在土黄色山间上上下下,山景渐次浮现,又慢慢地隐没不见。她看见棵棵果树,在园中扶肩而立,树叶轻阻微风,又见行行葡萄藤,与座座平顶小屋栉比相连。她看见晾衣绳;女人们蹲在溪边;两根长绳支支扭扭,在棵大树下来回摆荡;条大狗面对着成群村童逗弄,畏缩不前;个鹰钩鼻子男人在挖沟,衬衫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住脊梁;还有个戴面纱女人弯下腰,生火做饭。
然而在这切边缘,几乎出离于她幻象之外,还有什东西,最让她目光流连。个难以捉摸影子。个人影。软,硬,两种感觉相伴而来。软是只手,牵着她手。硬是膝盖,她曾把脸枕在上面。她搜寻着他脸,可每次朝它那边望,它就躲开,滑出她视线。帕丽感到心里撕开个窟窿。她人生,她全部人生,始终存在着种巨大缺失。冥冥之中,她总有这样感觉。
“哥哥。”她说。她没意识到自己叫出声,也没意识到自己在哭。
首波斯语歌,歌中段,忽然飘落到她舌尖:
舅舅。”
“确切地说,不是亲舅。还有别。他还说很多别事。”
“瓦尔瓦里斯先生,它在吗?这便条,这信,或是翻译好?您带着呢吗?”
“带着呢。”
“也许您念给听听?您能念念吗?”
知道伤心小仙女,
晚风把她吹走。
“您说现在?”
“如果您有时间话。可以打给您,由来付电话费。”
“不必不必。不过您肯定吗?”
“是。”她对着电话说。“肯定,瓦尔瓦里斯先生。”
他念给她听。他把所有东西都念给她听。这花些工夫。他念完时候,帕丽向他道谢,说她会很快与他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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