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紧紧盯住自己内心,那里头装满无边庆幸,自然也有无边恐惧。
张光恐惧属于后怕。后怕永远是折磨人,比失去双眼还要折磨人。从这个意义上说,失去双眼反而是次要。因为再也不能看见光,在相当长时间里,张光认准自己还在井下。他手上永远紧握着根棍子,当恐惧来临时候,他就坐在凳子上,用棍子往上捅。这捅手上就有数,头上是屋顶,不是在井下。
恐惧是条蛇。这条蛇不咬人,只会纠缠。它动不动就要游到张光心坎里,缠住张光心,然后,收缩。张光最害怕就是蛇收缩,收,他就透不过气来。但收缩归收缩,铁般事实是,张光心在收缩呢。从这个意义上说,恐惧好。恐惧好啊。既然活着意味着恐惧,那,恐惧就必然意味着活着。小子哎,你还活着。你就烧高香吧,你命是捡来。你都占天大便宜。
在任何时候,“占便宜”都是令人愉快,何况是条性命。他已经是“死”人,他切责任其实都已经结束。然而,他老婆又没有成为寡妇,他父母还有儿子,他儿女还有父亲,——这说明什?他家人起讨天大便宜。什叫“幸”存者,说到底他太幸运,这个世界和他没关系,他是“死人”,他是具生动“尸首”,他还是缕飘动“亡灵”,从今往后,他活着每天都可以为自己。他自由啦!
张光只在家里头待半年。半年之后,张光决定,离家出走。家里自由算什自由?不彻底,不痛快。他毕竟只有三十五岁。按他生七十岁计算,他人生才刚好过半,还有三十五年大好时光在等着他呢。不能把三十五年大好时光耗在家里。为这个家,他已经鞠躬尽瘁,连双目失明补偿金都贡献给家里。作为具活着“尸首”,他不应当再为这个家牺牲什。他是个新生人,他要在黑暗世界里茁壮成长。
张光来到徐州,学是推拿。说到底,推拿并不难,力气活儿罢。相对于个井下作业十六年壮劳力来说,这活儿轻松。安全,稳当,还能有说有笑。张光为自己抉择备感庆幸。年之后,张光成功地完成他人生大转变,由个残疾矿工变成个健全推拿师。当然,如果想挣钱,他还必须拥有他资质证书。这不难。百十三个兄弟死在起难不难?难。太难,这难事情煤矿都做到。张资质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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