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牌友（5 / 10）

长逝不回头中揽住这情，这景；你安慰，安慰你。窗户上雨点声，是在说着天气心里话，暖锅里滚汤说是炭火心里话，墨绿窗幔里，粉红灯下，不出声都是知心话。王琦瑶吃鱼吃出根仙人刺，用筷子抹着，往下抛，仙人刺竟站住，严家师母便问许什心愿，王琦瑶笑而不答。严家师母再追问，就说没有心愿。严家师母不信，毛毛娘舅也不信。王琦瑶说：不相信就不相信，反正是没有。严家师母就说：你瞒，还能瞒他，毛毛娘舅可是会算命。毛毛娘舅说，不仅会算命，还会测字，不信就给个字。王琦瑶不给，严家师母说，帮她给。四周看看，看到窗外正下雨天，随口说：就给个天字吧！毛毛娘舅用筷子蘸汤，在桌上写个"天"，然后把那两横中人字头向上推，说：有，王小姐命有贵夫。严家师母拍起手来，王琦瑶说：这字是严家师母给字，贵夫也是她贵夫，要给，偏给个"地"字。毛毛娘舅说："地"字就"地"字。也用筷头蘸计水写个"地"，然后从中分，在"也"字左边加个"人"字旁，说：是个"他"，也是个贵夫。王琦瑶用筷头点着"地"字那边说：你看，这不是入土吗？本是顺嘴而出话，心里却别跳，脸上笑也勉强。那两人也觉不吉祥，又见王琦瑶神色有异，便不敢再说下去。严家师母起身喊来张妈给暖锅添水加炭，毛毛娘舅趁机恭维张妈八珍鸭，换过话题。等那暖锅再次滚起，火星四溅，王琦瑶才慢慢恢复过来。

喝会儿汤，王琦瑶缓缓地说：这世上要说心愿，真不知有多少，苏州有个庙，庙里有个水池，丢个铜板发个心愿，据外婆说，庙里和尚全是吃这池底铜板，可见心愿有多少，可是，如愿又有几个呢？这话题本已经避过不谈，不料王琦瑶反倒又提起，他们两个不知该接不该接，怔着。暖锅里汤又干些，突突地，想滚又滚不起来样子。王琦瑶笑下，是笑自己没趣，再接着喝汤。窗上天又暗成，压低声似，好叫人吐露心曲。停会儿，毛毛娘舅说起种扑克牌玩法，叫作"吹牛皮"。"吹牛皮"打法是：出牌人将牌覆在桌上，然后报牌，报牌可能是假也可能是真，倘若同意他是真，那便过去，有不同意就翻牌，翻出是真，翻牌吃进，翻出是假，出牌吃进，翻牌则可出牌。毛毛娘舅说：这牌虽然是叫"吹牛皮"，可往往却是不吹牛皮人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