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说,“那根长针转一圈就是一个小时,对吧?”
“对。”
“那么我已经看了一个小时十七……分钟。”
她带着莫测的衷心喜悦笑了,稍微动了动身子,轻轻靠上亚瑟的胳膊。亚瑟不由长出一口气,这口气他在胸口已经憋了几个星期。他想搂住女儿的肩膀,但知道为时过早,反而会让她害羞退开。不过毕竟起作用了,她的心里有什么地方在悄然松动。手表对她来说具有某种意义,超过她生命中的其他任何东西。亚瑟不确定他是否明白,但他非常开心,知道女儿也有可能被打动,他松了一口气。
“再给我解释一下,”任意说。
他人的角度看问题有可能非常危险。
他们来到亚瑟特别喜欢的地方坐下,这个小山坡俯瞰山谷。太阳正落向村庄背后。
这儿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讨亚瑟喜欢,因为能稍微看见隔壁山谷里的情形:森林里犁出一条惨烈的黑色深沟,他的飞船就坠毁在那里。不过也有可能他就是为此总往这儿跑的。有很多地方可以欣赏拉缪拉绿意盎然的乡野风光,但吸引他的只有这个地方:视野边缘藏着一个恐惧和痛苦的黑暗角落。
自从被村民从残骸里救出来以后,他还没有回去看过。
做不到。
“其实没什么,”亚瑟说,“发条装置早已存在了几百年——”
“地球年。”
“对。手表演变得越来越精密、越来越复杂,属于很讲究手艺的精细活儿。手表必须造得很小,无论怎么晃动,甚至掉在地上,都还能继续精确走动。”
“但仅限于一
承受不了。
事实上,坠机后的第二天他朝残骸走了好长一段路,当时冲击导致的麻木和眩晕还没过去。他断了一条腿和两根肋骨,身上有几处严重烧伤,思路还很不连贯,但就是坚持要村民带他去,村民不情愿地带他去了。不过,他没能走到大地冒泡融化的那个地方,而是在半路上蹒跚着离开,再也没有回去。
很快就传出消息说那块区域闹鬼,大家从此不敢再去。美丽宜人的青翠山谷到处都有,没必要非得去让人害怕的那个山谷。让过去的归过去,让现在向前变成未来吧。
任意用双手捧着手表,慢慢转动手表,让傍晚斜射的煦暖阳光照亮厚玻璃上的刮痕。望着细长的秒针滴滴答答转动,她完全被迷住了。秒针每转一圈,两根长针中较长的一根就顺着表盘边缘的六十个小刻度向前走动一格。这根长针转完一圈,较短的一根长针就跳到了主刻度的下一个数字上。
“你已经看了一个多小时,”亚瑟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