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出她在他颈背后方慢慢眨动眼睛。“你怎么会问这么可笑的问题?”
他感到想哭,但是他的眼睛和嘴却不肯有反应。
“要是你看见那条狗在外面,”米尔德里德说,“替我踢它一脚。”
他踌躇着,在门前倾听。他打开门,跨出去。
雨已止歇,日头在晴朗的天际西斜。街道、草坪和门前空荡荡的。他长长吁了口气,使劲关上大门。
本替代品,而比提确实知道我偷拿的是哪一本,他就会猜到我们家有一间书库!”
米尔德里德嘴角抽动。“明白你做的好事了吧?你会毁了我们!谁比较重要,是我,还是那本《圣经》?”此刻她尖叫起来,坐在那儿像个蜡做的洋娃娃,被自己的热度烧得慢慢融化。
他可以听到比提的声音。“坐下,蒙塔格。看着。它纤弱得就像花瓣似的,点燃第一页,点燃第二页。每一页都变成一只黑蝴蝶。美吧,嗯?从第二页再点燃第三页,一页一页,一章一章,把那些字句的所有无聊的意涵,所有虚假的希望,所有二手观念和老掉牙的哲学,烧成一连串的灰烟。”比提就那么坐着,微微冒着汗,地板上散落着一堆堆死于一场风,bao中的焦黑飞蛾。
米尔德里德停止了尖叫,就跟她开始尖叫时一样仓促。蒙塔格并没有听她在叫些什么。“只有一个法子,”他说,“今晚我把书交给比提之前,我得弄出一本复制品。”
“今晚那几个女人过来看‘白色小丑’,你会在家吧?”米尔德里德喊道。
他在地铁上。
我没有知觉,他心想。我脸上,我体内的麻木究竟是几时开始的?打从我在黑暗中踢到药瓶子,就像踢中一块深埋的矿脉似的,那个晚上。
这麻木感会消失的,他心想。得花些时间,但是我会办到,要不然费伯也会帮我办到。总会有人还我原有的那张脸,那双手。甚至笑容,他心想,如今已消失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没有它,我茫然无主。
地铁通道飞快掠过,奶白色瓷砖,漆黑,奶白色瓷砖,漆黑,数字和黑暗,更多的黑暗和累积的总数。
童年时期,一个亮蓝炙热的夏日里,他曾经坐在海边一座灰黄的沙丘上,拼命想把一个筛子装满沙子,因为有个刻薄的表哥说:“把这筛子装满,你就可以得到一毛钱!”结果他装得越
蒙塔格停在门前,背对着她。“米莉?”
沉寂。“什么事?”
“米莉?‘白色小丑’爱你吗?”
没有回音。
“米莉……”他舔舔唇,“你的‘家人’爱你吗?非常爱你,全心全意爱你吗,米尔德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