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什么事?”这声音使他自己也吃了一惊,他几乎没听出自己的声音——“您”字他是用最高的童音喊出的,“有”字变成了男低音,而“什么事”三个字几乎完全听不见了。
陌生人友善地微微一笑,掏出一只金怀表,表盖上镶着个钻石三角。表响了十一下,他说:
“十一点了!我等您醒来已经整整等了一小时。您约我十点钟来,我准时来了!”
斯乔帕从床旁小凳上摸过裤子来,耳语似地说:
“对不起……”他穿上裤子,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请问,您贵姓?”
位男芭蕾舞教练住在一起;而斯乔帕的太太则似乎是住进了一所养老院,人们风言风语地说,是斯乔帕这位瓦列特剧院经理利用关系网给她在那里找了个单人房间住,条件是永远不许她再在花园街的家里露面……
话说回来,斯乔帕在床上呻吟起来了。他本想招呼女佣人格鲁尼娅给他拿些头痛药氨基比林来,但又改了主意:胡闹,格鲁尼娅手头当然不会有什么氨基比林。他想招呼邻居柏辽兹过来帮帮忙,哼哼唧唧地叫了两声:“米沙……米沙……”但是,读者自己也清楚,米沙·柏辽兹当然不可能再回答他。整套住宅里一点点声音也没有。
斯乔帕活动了一下脚趾头,明白了:自己是穿着袜子上床的。他随即用颤抖的手摸了摸胯骨,想弄清楚自己是否穿着裤子,但到底也没搞清楚。
最后,他发现自己无依无靠,家里没有别人,不能指望谁来帮忙,这才决心不管付出多大力气也要起床。
斯乔帕使劲拉开黏到一起的眼皮,看到大穿衣镜里照出一个男人模样的人:头发像茅草似地支棱着,一张肥脸上长满了黑胡子,两个油光光浮肿的眼泡,上身穿着件肮脏的硬领衬衫,还结着领带,下身只穿着条衬裤,脚上穿着短袜。
斯乔帕讲话很困难,每说一个字,脑子里就像有人用针扎一下,痛得要命。
“怎么?您连鄙人姓什么都不记得了?”陌生人又微微一笑。
“请原谅……”斯乔帕的声音还是沙哑的,而且他感到了酒醉后的一些新症
这就是他在穿衣镜中看到的自己的形象。但与此同时他看到自己身旁还有个陌生人,穿一身黑衣服,戴着黑色无檐软帽。
斯乔帕坐起来,尽可能睁大那双充血的眼睛,默默地盯着陌生人。
还是陌生人首先打破了沉默。他用略带外国腔调的低沉的声音寒暄道:
“您好啊,最最讨人喜欢的斯杰潘·博格达诺维奇!”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斯乔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