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玛丽拉。她一心要在咱们这儿待下去,现在要把她送走,到底有点说不过去。”
“马修·卡思伯特,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咱们得留下她来?”
即使马修说自己喜好拿大顶,玛丽拉听了也不会觉得比这话更令她吃惊了。
“嗯,这个,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完全确切。”马修结巴起来,他已陷入了困境,惴惴不安中已词不达意了,“看来是很难把她留下来了。”
“我得说:不能留。她对咱们有哪点好处?”
角落里摆着上文提到过的那张三角桌,上面有一个又肥又大的红天鹅绒针插,针插硬邦邦的,任你什么样的针头都奈何不了它。桌子的上方挂着一面长方形的镜子,宽六英寸,长八英寸。床和桌子中间有扇窗子,上面挂着白色的薄纱布帘子,窗子对面是脸盆架。整个房间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刻板气息,见了这情景安妮不禁浑身发颤,冷入骨髓。她一声啜泣,飞快地脱了衣服,换上短小的睡衣,一头扑倒在床上,脸朝下深深地埋进枕头,再抓过被子蒙住了脑袋。玛丽拉进来取蜡烛时,只见地上零乱地扔着几件马虎缝制的衣衫,一片狼藉。种种迹象表明,房子除了玛丽拉,还有个人存在其间。
玛丽拉不慌不忙地捡起安妮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到一把干净的黄色椅子上,端起蜡烛,走到床前。
“晚上好。”她说得有点儿不自在,但不无善意。
被子底下冷不防露出安妮苍白的小脸和大大的眼睛。
“你明知道这是我度过的最糟的一个晚上,你怎么还说晚上好呢?”她以责备的口吻说道。
“也许咱们对她有点好处。”想不到马修出其不意说出这话来。
“马修·卡思伯特,我相
说罢,她又钻进了被子。
玛丽拉慢步走进厨房,动手洗刷晚饭用过的碗碟。马修在抽烟——这显然表明他正处于焦躁不安之中。他很少抽烟,因为玛丽拉认为抽烟是种恶习,断然反对。可是在一定的时间,一定的季节里,他禁不住也要抽上一口。这时候玛丽拉便装作没有看见,心想,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总得有地方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嘿,都乱成一锅粥了。”她气冲冲地说道,“我不亲自跑一趟,只捎个信才造成这样的后果。罗伯特·斯潘塞先生那些人不知怎么搞的,竟没有搞清带去的口信。明儿,咱俩总得有一个去找斯潘塞太太,非这么办不可。这孩子还得送回孤儿院去。”
“我猜想,得这样。”马修老大不情愿地说。
“你猜想!你自己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