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默默将酒喝下,用丝帕拭了拭嘴角,说,我是没做什么,这杯酒是替你大哥领受的。
石玉璞将长袍的扣子解开两粒,笑一笑。席上的人,都看出这笑有些僵。
柳珍年便又斟满一杯,这一杯酒是拜贺大哥的。
石玉璞也便叫人斟上,执起杯子,却一回身,捏住身边的小湘琴的脖子,一气灌进她的嘴里去。五姨太咳嗽着,又有些干呕。石玉璞倒不动声色,将筷子在桌上点一点,搛
把我二十年的女儿红端出来。来者一醉方休。
酒是个好东西,三巡之后,热闹点,众人都有些忘记方才的事。昭如搀扶着昭德出来,算是与来宾打了个照面。这时候,外面有些喧嚷的声音。突然,昭如觉得姐姐的手心捏紧了。
只见门打开,进来一个年轻的军官。这人身量十分高大,步履生风,边走着,边解下了身上的斗篷,口中说,我倒是来迟了。他径自走到石玉璞跟前,作了个长揖,说,这一迟便是半个时辰,该怎么罚酒,全凭兄长发落。
石玉璞人已微醺,见了来人,却一个警醒,说,我道是谁,原是个不请自来的。
昭如因听到河北口音,禁不住打量。却见来人并非北方人的面相,鹅蛋脸,生就一双丹凤眼。若是女人,便是有些媚。但见他一字横眉,漆墨一般,眼锋倒格外凛冽。短短的胡髭,修剪出了一个清朗的轮廓。汉子面向右首,又对昭德行了礼,口中说,柳珍年见过嫂嫂。
这一刻,席间便安静下去。昭如心下也是一惊,便为这“柳珍年”三个字。见过的,心下早已经打起了鼓。没见过的,为这名号先震上一震,待看清楚是个书生的样貌,更是有些瞠目。即若远在襄城,“胶东王”的声名便是闺阁中人,也略知一二。传他在烟台拥兵自重,却治军严明,虽年轻,颇有后来居上之势。昭如是知晓些内情的,包括与石玉璞的过往,见他此来,不免有些隐隐的担心。
昭德轻轻一笑,吩咐底下人在身边加上一张椅子,说道,坐吧,不过一杯酒的事。
柳珍年坐定,先斟上酒,口中道,我先自罚三杯。一仰脖,几杯下肚,青白面皮竟已经泛起了微红。他说,这下一杯,我是要先敬嫂嫂。
昭德听了,施施然起身,与众人说,都别望着了,难得有兴致,大家好吃好喝着,也让我与自家人说说话。这才坐定,也执起一杯酒,回道,兄弟,这么多年没见,酒量是见长了。嫂嫂先受你这一敬,却不知是什么名目。
柳珍年道,这一敬,是为当年那一百军棍。若不是嫂嫂慈济,手下留情,儒席怕已是黄土一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