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话时,捏
现在是什么时候。神父看了看窗外。
说,傍晚了。
竟然又睡了这么久。米歇尔神父的口气有些自责。他看了看文笙说,你们中国人讲究闻鸡起舞,我这样简直是罪恶。
笑笑说,神父,现在外面乌烟瘴气,早起也没有虫子吃。你好久都没睡过安稳觉了。
这个年轻的男人叹一口气,靠在床背上。他十分的瘦,文笙看见他在呼吸的时候,覆盖在锁骨上皮肤鼓突着,有些怕人。
些滑稽。
可他还是一个外国人。文笙想。文笙并未有许多和外国孩子相处的经验。他想起了他幼年时的玩伴,那个俄国子爵的儿子。苍白而寡言的贵族少年拉盖,断断续续地说着天津话,和他蹲在地上拍角子。
想什么吶?叶用力拍了一下文笙的肩膀,动作十分粗鲁。
哦,文笙回过神来。他说,神父,神父醒过来了吗?
说,早醒过来了,现在能吃能喝。那些日本下流胚,跟美国人动粗,到底不敢玩儿真格的。走,我带你去看看他。
他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番,摸到了他的十字架。他阖上眼睛,将十字架郑重地贴在胸前,又轻轻吻了一下,然后问,教堂里现在怎么样了。
说,他们叫人将铁门重新加固了,又搬了一架钢琴放在门口。如果日本人再来,兴许可以派上用场。
神父伸出了胳膊,握住了文笙的手。他说,你们的士兵,非常的勇敢。对不起,我救不了他们。
文笙听到神父的胸腔里,发出粗重的声音。握住他的手,也变得用力。灰色的眼睛,一点点地黯然下去。一颗泪沿着他瘦削的面庞,无声滑落。
咬一咬嘴唇,终于说,神父,你保护不了所有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足够强壮,才能不受人欺负。
他们站在病房区的阁楼里,这里十分安静。但是有淡淡的霉味。从头顶的气窗投射了一束阳光,落在了地板上。
显而易见,米歇尔神父的状况,并不如说得那样好。他苍白着脸,没有血色,眉骨上还有一块瘀青没有散去。为了方便清洗,叶伊莎将他的连鬓胡子也刮掉了。现在眉清目楚,原来也是个青年人。他看到两个少年,有些艰难地坐起身,笑一笑说,你们来了,我的小朋友。
他的中国话不是很好懂,带着南京官话的口音。说完这句话,他的脸颊扭曲了一下,因为牵动了嘴角上的伤口。
说,神父,妈妈让我又给你拿了些云南白药来。
神父谢谢他。然后说,还是留着吧,医院里的药也不多。我不碍事。伊莎贝尔早上给我打了一针盘尼西林,很快就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