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动了一下手指,一个士兵会意,开始拉扯仁珏。慧容放开仁桢的手,将自己拦在了士兵的面前,说,谁都不能带她走。
仁桢听到母亲,用罕见的声音在说话,掷地有声。
她突然有了勇气,想要跑过去。然而,站得已经麻木的双脚,漾起一阵疼痛。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痛,让自己挪动得快一些。
仁桢走到跟前,要扶起她。然而,仁珏的眼神却躲闪了一下,与她没有任何的交会。她愣住,明白了。在这一闪中,她看到了眼神中的内容,是耻辱。
士兵又上前,这
笑。他仔细地检视部下的收获。仁桢看到了那些药典,还有二姐亲笔写下的中文药名的字条。
和田举着那些字条,摇晃了一下,以激赏的口气说,二小姐好书法,如今写欧体的女孩子,不多见了。
一本笔记簿也被发现。上面清楚地誊抄着这些西药的名称与药理,还有向“天福”等几个粮店购买大米与面粉的日期与钱银往来纪录。
这时候,一个士兵拎出了一只包袱。他将包袱扔到了地上。他的同伴提醒他要小心。惊觉之下,他退后一步,远远地伸出刺刀,想要挑开那只包袱。包袱裹得太过严实,让他颇费了些力气。当被挑开的一剎那,一抹大红色闯入了众人的眼睛。鲜艳的颜色,在这个灰扑扑的冬天,对在场的所有人造成了视觉的击打。
士兵将这块红慢慢地挑起来,像举起了一面旗帜。然而,众人终于辨认出,这是一条大红色的毛线裤,针脚粗大,手工十分笨拙。士兵的眼神变得饶有兴味,他甚至转动了一下枪托,以便将这条毛裤看得更清楚些。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时不时地瞥一眼。仁桢心里感到一阵刺痛。她看着二姐,抿一抿嘴角,脸上出现了不可名状的表情。
当和田皱起眉头,心中抱怨部下转移了人们的注意力时,他看见冯家的二小姐仁珏,突然冲上来,将士兵推倒在地。她从刺刀上扯下毛裤,捧起,紧紧地抱在胸前。同时间,眼睛里放射出寒冷如冰锥的光芒。她额角的青筋,起伏的胸脯,都与方才判若两人。她坐在地上,以令人生畏的眼神,扫视周围。一边将毛裤抱得更紧,贴近了脸庞。此时的仁珏,像是一头护犊的母狼。
院落一时间鸦雀无声。
人们在无措中,看见一只狸猫出现,在有些温暖的冬日阳光里,伸了一个懒腰。牠施施然地走过来,在仁珏的脚边拱了一下,然后将身体蹭一蹭大红色的毛裤。
和田终于打破了沉默,他努力地微笑,同时用清晰的声音说,看来,二小姐要跟我们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