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许多话,盛浔要留他吃饭,郁掌柜坚辞。说主仆有别,没这个规矩,还是有始有终。临走,犹豫下,终于说,方才看少爷桌上有篇写好文章,可否给留作念想。
文笙忙取来,是昨晚闲中抄录〈项脊轩志〉。郁掌柜接过来,眼神颤抖下,用手轻轻抚摸上面字迹。又看到纸笺页眉上,印着“”校训,“尚勤尚朴,惟忠惟诚”,便说,好好,这正合们少爷心志。
夏至以后,天热许多。转眼到七月,是学校放暑假时候。“”“先部”因为开学晚,便设班给学生补习。姨舅母叫厨房每日炖银耳绿豆汤,冰镇过让文笙带到学校去。
这段时间,他英文有长足进步,渐渐跟得上课程。可滢说,学英文大要义便是阅读。多读读报,新闻总是比陈词滥调有趣些。家里订份《字林西报》。他每天下学
然、不茍言笑郁掌柜,真老。原本苍青脸色,因为长出许多老年斑,竟然有些颓唐。
他将郁掌柜让到座上,端端正正地给他行个礼,说,老掌柜,这些年为家中生意操劳,请受文笙拜。
郁掌柜有些慌似,忙起身说,少爷哪里话,都是老夫份内事。只想老爷生前心血,不要毁在郁某手上。绵薄之力,聊以撑持。
文笙说,这数年难处,家母与都是知道。
郁掌柜叹息声,这两年生意,确非往日可比。想必少爷也知道,华北与海南铁矿命脉,都落到日本人手里。如今货物进出,皆课以重税。商会里几个老人儿,都在商量着要将店盘出去。但凡有些气力,断不可让咱们“丽昌”走出这步去。只是如今,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文笙听,问道,老掌柜此话怎讲?
郁掌柜说,将将收到六爷信,说新请位掌柜管理天津事务,嘱告老。想着,走之前,怎也得到舅老爷这里看看少爷。
文笙只感心里沉。
郁掌柜接着说,这多年,与老爷商海沉浮与共,是缘分;老爷身后,替咱们卢家马后鞍前,是福分。所以,也知足。如今看少爷成人,也心安。年过花甲人,也该歇歇。
郁掌柜说完这些,望着他,嘴角竟有点笑容。这多年,文笙从未见他笑过。郁掌柜笑,原来是分外慈爱,如家中看护他多年长辈。这个老人笑,点点地深入,又慢慢释放在脸上每缕皱纹中。然而当这笑容突然凝滞,郁掌柜抬起袖子,擦擦自己眼角,便又恢复先前肃穆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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