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离开。
到了黄昏,仁桢在蒲团上跪了许久,已有些倦。礼数上,却仍然谨然恭敬。她对着一个宾客行礼,却被仁涓扯了一下衣角。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穿着黑色丝绒旗袍的女人,向母亲遗像鞠躬。仁桢心里一颤,禁不住看父亲。明焕仍是木然。言秋凰梳了一个紧实的发髻,原来竟有这样宽阔的额头。仁桢愣愣地看她走向自己,说,叶太太,桢小姐,多珍重。仁桢正要谢她。却听到仁涓低沉的声音,似乎正由齿间铿锵而出:先母未过头七,你未免太心急。
言秋凰褐色的眼眸闪烁了一下,并未说什么,只对她们浅浅地鞠了一躬。
吊唁的宾客里面,有许多是仁桢未见过的。其中记得一个中年妇人,她只觉得十分面善。临走时,执起她的手,虽未多说话,眉目间是温柔的痛楚。妇人离开灵堂,却又回身望她。仁桢的目光也不禁跟随她的背影,流连了许久。这些,被慧月看在了眼里头,与执事问起这妇人的来历。回说,是城东老号“德生长”的卢夫人。
“五七”时,慧月便要回叶家去。她对明焕说,待丧期过了,她预备将仁桢接回修县。
明焕只是愣愣地不说话。
仁涓问,爹,往后的日子,您究竟是如何想的。
明焕终于说,桢儿将将读了中学,从长计议吧。
慧月叹一口气,口气绵软了些,我不接她便罢了。离出阁尚有几年,到时我这个大姨,该做的主还是要做的。只是这阵子,由不得你尽与那个戏子胡闹。我在一天,她言秋凰就没这么容易进冯家的门。
明焕只站起来,走到了房间的另一头,执起了一把胡琴,是他常用的。胡琴的颜色通透。他一年便上一次桐油,养得很好。他轻轻抚摸一下,又摸一下。突然举起来,狠狠地掷到了地上。黄檀的弦轴立时崩裂。琴弦断时发出清亮的一声响,将这房间里的安静划过,洞穿耳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