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太目光抖动一下,她上下打量昭如,说,卢太太,你真的不知他们近来的事?
昭如愣一愣,摇摇头。
赵太太眼睛倏然红了,撑着桌子起来,又慢慢坐下,说,好一对儿胡涂娘。
昭如心里也打起了鼓,她让自己稳下来,问赵太太,你慢慢说,是什么事?
赵太太的眼神一点点地黯然下去,轻轻说
仁桢并未应他,眼睛里头空空的。半晌,回过神来,见文笙定定地望她。她说,昨天家里来了几个人,为三哥的事,他在维持会里做过。
文笙低低头,说,他也是被逼无奈,城里的人都知道。
仁桢轻声道,其实,家里人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他。眼下,谁要对不住谁,却又不知道了。
八月十五前,昭如带着云嫂,亲自登门造访赵家。满脸堆笑地进了门。
赵家太太出来招呼,沏茶看座,礼数齐全。昭如却听出她言语间的不冷不热。人也有些魂不守舍,里外都看出了敷衍。
凤说,我们回去吧。
走到家门口,她看见大门上被甩了几个泥巴团子。
主仆二人,走进去,谁也没有说话。走到中庭,仁桢看着缸里养的秋荷,有些残了,却依然有浅浅的香气洋溢出来。她便停住脚,深吸了一口气,回过身,对阿凤说,日本人投降了,你也该走了吧?
阿凤似乎并不吃惊她这么一问,只淡淡地笑,说,我走到哪里去?我走了,小顺儿爷俩怎么办,谁给他们洗衣做饭?
仁桢愣一下,忽地执起阿凤的手。阿凤依然笑,将她的手轻轻一握,也没更多言语。
赵家太太是个精明得体的人,这未免一反常态。昭如心里奇怪,脸上还赔着笑问,斯仪呢?
赵家太太听到这,将茶杯搁下,说,窝在房里呢,不想见人。
听她的声音有些发硬。昭如又耐下心问,身子不爽利?
赵太太终于冷冷道,那要问你们文笙了。
昭如以为心里有了数,笑道,莫不是受了笙儿的气?我这做娘的代他赔个不是。文笙回来半句不说。这两个孩子,神神秘秘的。新式恋爱,我们做老的真是半点不懂了。
半个月后,文笙与仁桢坐在城头上,看着襄城,总算恢复了一些往日气象。
文笙说,仗打完了。我们家里,云嫂是最欢喜的,一时哭,一时又笑。今早就坐了火车回老家,去祭她家里人。
停停便又说,若不是日本人来,跑反,我大姨兴许还在。
仁桢听他的话,想起了仁珏,心里一阵阴阴的痛,说,如今囫囵有家的,有几个。
文笙挺一挺胸膛,扬起脸,叹息一声,若我还穿着一身军装,感受必不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