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您呢?”
“我什么?”
“您是一位画家吗?”
“为什么您认为我是一个画家呢?”
“因为您看起来好像十分小心保护着您的东西,就尺寸来说,让人觉得那是一幅画。”
“习惯了,我住在奥斯坦德,时不时去一趟列日。”
“您是一位历史学家吗?”
“为什么您认为我是一个历史学家呢?”
“因为您手里这本书,看起来十分深奥。”
“不算专业历史学家,我定期去列日一带的档案馆查阅资料,写写报告,不过,今后大概要中断一阵子了。”对面的乘客说道。
第一句问话的时刻。没人知道,某句话将引致对方哪一句话,哪些话将引致兴趣与亲切,哪些话又将陷彼此于尴尬的沉默,这些被选择说出的话,又是否真的能反映说话人的意图与形象。对面的乘客先开了口,既然刚才也是他颇富热心地提供帮助:
“您出远门?”(当然,他头顶就横着一个大行李箱,这么想是很自然的。)
“是呀,到奥斯坦德。”
“我也在奥斯坦德下车。”
“真巧。”
“不错,那是一幅画,不过不是我画的。”
“那么是您收藏的。”
“对,可以这么说。”
车门拉开了,所有人都表现出平静与礼貌的样子。“晚上好先生们,请出示车票。”这只是一位身穿制服、斜背皮挎包的查票员,虽然现在突然看到什么制服会让人不由得神经紧绷。查票员尽忠职守地看了他的车票,“谢谢,晚安先生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好像陷入某种心照不宣的不安,并且分享起这种忧郁。有时候,沉默反而会拉近人们的距离,假如相信自己的沉默与对方的沉默意味相同的话。我也是,我希望能在奥斯坦德呼吸到咸咸的、湿冷的海风,希望它把我带到别的什么地方,假装这个港口还没有被封锁,还没有把大海和我们这个饱受蹂躏的大陆隔绝起来。这句话,我们不知道他有没有说出口,或者有没有让对面的乘客听到。我们只听见他说:“我能冒昧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您在研究什么呢,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介意,只是很枯燥也很琐碎,恐怕会让您失望的。我阅读历史档案,年鉴,考古报告,信件汇编,确定古代列日周边的历史活动,诸如此类。”
“这很有趣,我不会失望的。”
“是呀,真巧。”
“那么,我就能安心地霸占您的行李架一直到终点了。”
“您别这么说。您从哪儿上的车?”
“列日②。”
“那您的旅程更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