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贻生小时候,确实吃过太史第宴菜。
那天,他吃到蛇羹,已是太史第掌灯时分。遥遥地,他看见向太史饭厅,有稀疏光从满洲窗里渗出来。窗上有团影,格外净白,几乎称得上璀璨。那是只法式水晶灯,在两面落地大镜之间,华彩辉映,绵延无尽。
间或有丝竹声传来。太史饮宴,逢有贵客,必请堂会。粤剧有之,因当年点翰林,曾于京师候职,京戏国粹也是向太史心头所好,并曾力促成梅博士赴粤,成就佳话。广州“闻声班”虽不及京
。阿响舔舔嘴唇,定定地看他。利先叔又盛碗,放在他鼻子旁边,荡荡,说,香得。
这时候,就看慧生,把夺过碗,猛顿在案上,厉声道,厨子偷食,教坏细路。
利先叔时语塞,恨恨道,下栏命!
九二九年香港《华星报》曾刊登则广告,足证彼时“太史第蛇宴”令城中各大酒楼马首是瞻之盛况:
广州四大酒家每年制作之菊花五蛇羹,系用巨资,聘请向霞公太史之厨师传授制法,久已驰名遐迩。自分设楠园、大三源、闻园各酒家来港,每年于秋末冬初,三蛇已肥之际,必依法烹制应市,近已出世,曾尝试者,莫不交口称赞,并运到大帮南雄新鲜北菇,香味异常浓厚,每日又有竹丝鸡烩山瑞,均为应时补品,好者幸勿失之交臂,是幸。
香港:威灵顿,闻园酒家;石塘咀,楠园酒家;油麻地,大三源酒家。
问五举山伯,做这“三蛇会”有什讲究?回说三蛇坊间说法不,可太史第必用金脚带、过树榕、饭铲头三种。每蛇宴,要二十副,蛇汤才得其味。“龙凤会”则是三壳蛇、壳鸡,辅以蛋白猪膏,令其甘滑。所有荤丝走油炸过,方可会蛇入大锅慢炖。
又问,这太史第蛇宴除蛇羹,是否还要摆上九大簋?山伯说,师父也曾对他讲过,都是精巧非常菜式。啖蛇羹,须同饮蛇胆酒,热双蒸或三蒸,始能进补行气。佐胆酒,先上个四热荤,其中少不得有“鸡子锅炸”,这是太史筵上看家菜。压席是红焖山瑞,太史牙口不好,就舍冬笋用广肚同焖,焖到肚润汁入。他究竟也记不清,大约还有大良积隆咸蛋、蒸鲜鸭肝肠、杏汁炖白肺、菊花鲈鱼、夜香虾丁、红炆文庆塱鲤鱼和道“太史豆腐”,都是外面吃不到。
说,你见荣师傅做过?
山伯摇摇头,说,师父只做大按,未见他动过红案。跟他去恒生俱乐部吃过次。那里主厨说是太史第大厨李利先徒孙。师父吃几口,直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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