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灵毓的声音沉静,一如往日:“兰君疯了,我打算送她去山上别院静养。”
张氏的声音低下去,不可思议又带着异样的兴奋似的:“好好一个人怎么说疯就疯了?”
顾灵毓流利地回答她,这个借口想必他已经反复琢磨了一整夜:“她因为父亲去世受打击过重所以迷了心。”
张氏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这么说来,她已经是个废人。你的日子可还长着,一个废人能为顾家延续香火吗?不如休妻重娶……”
顾灵毓打断她的话:“她父亲刚去世我就休妻,别人未免会说些攀附
漂亮啊,像他们刚刚做成真夫妻的那天早上,他醒过来,她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前,金色阳光晕开一身鲜亮亮的红,她小声哼着歌,正往鬓角上簪一朵蓓蕾初开的白望春。他斜倚在床头,半梦半醒里微微笑着观赏了小妻子描眉簪花独自快乐着的全程,直到她发现他醒了,惊吓似的转过身,那时候转过头的她,红珊瑚的耳坠子乱飞,脸上有一层又羞又怒的薄薄桃红,大红色的衣服衬着,生动活泼得简直不像话。那时他踌躇满志,满心以为自己可以让这份生动一直延续下去。直到南嘉木事发,及至她的父亲亡故,眼看着她的色彩黯淡下去,像是一丛曾沐浴着和风和阳光的玫瑰被摄进了相片里,挂在死气沉沉的墙上一层层地蒙灰。他曾以为,她身上那种似新婚之时的艳丽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眼前的她换了红衫依旧是那俏丽模样。
可是这样俏丽的她却是要杀他的!
而他竟然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幻想过她穿旧衫是为跟他和解,甚至是为了给他的生日庆贺……顾灵毓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半天,他开口:“你为什么要杀我?”
傅兰君笑了:“我是g,m党呀。我的父亲是g,m党,我的情人也是g,m党,我杀你,杀你这个手上沾满g,m志士鲜血的刽子手,是在继承他们的遗志,为他们报仇啊。”
顾灵毓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傅兰君:“你疯了。”
他清晰地重复了一遍:“你疯了。”
宣统二年五月初四,傅兰君永远记得这个日子,这是她“疯了”的开始。
马车已经备好,就停在卧室门口,她整个人被横掼在床上,双手双脚被缚,嘴巴也被手帕塞住,动弹不能,发不出声,只能听到外面的谈话声。
外面黑压压聚集了一堆人,顾家的主子们,下人们……大家闹哄哄的像在看戏台上的武丑戏。傅兰君听到了婆婆张氏的声音,张氏的声音不同于平时,很尖利,她质问顾灵毓:“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