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静静夜晚,他似乎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沉重喘息声,他想象得到,许许多多中国人即使在睡觉时身心也难以放松——而这又与睡姿无关,夜改变多少次也无济于事。对于他而言,监狱里与外边区别仅仅是——在监狱里有些人要强忍眼泪,装出心态良好样子以取悦管教们,而外边众生想哭就哭,想发泄就可以有限度地发泄通;监狱里有些人真有忏悔之心,而监狱外有些人内心只有对现实愤懑。
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悄悄爬起,披件衣服,走到大屋吸着支烟——扭头看见楠楠骨灰盒,捧起来,贴胸抱着坐在小凳上。
他也想哭通,为自己白坐十二年牢,水中捞月场空遭遇,也为许许多多别人家忧伤、不幸与憋屈。
那时,周家另外三口人也都住下。周聪还回蔡晓光老宿舍去住,自己走去。周玥住到郝冬梅宿舍去,冬梅在北京将钥匙交给她,晓光开车送她过去。
在母亲、舅妈冬梅和表弟周聪看来,周玥对周楠之死这件事表现很古怪,古怪到令三位亲人匪夷所思程度。若说她并不怎悲伤吧,三位亲人都觉那是不对,因为她动不动就眼泪汪汪,分明比他们还悲伤。但她却常常说出两句叫他们惊愕话,让他们致感到不合时宜,甚至不合情理得过分。那类话她次也没当着郑娟面说过,仿佛母亲、舅妈意见全都是错。就连郑娟拒绝接受十万美金这件事,她也认为都怪他们。如果说在陪伴郑娟亲人之间闹过什别扭,那也完全是由周玥引起,她似乎成心与他们闹别扭。在回国途中,包括周蓉在内三位亲人都尽量少与她说话。从北京回来列车上,母亲和表弟都不太理她——他们不满达到极点。
周玥躺在床上时,无边悲伤再次涌上心头,她忽然想放声大哭。她古怪表现是由于心中郁积种种难以言说失落和憋屈。
周玥不敢哭出声来——那是高校教职工宿舍,天黑以后忽然从谁家传出个女孩——不,个女人哭声,肯定会使四邻不安。何况左邻右舍定知道,郝冬梅去北京,她家是不该有什人。
周玥也明白,自己早已过被视为女孩子年龄,自己是个女人。如果母亲对她与周楠态度并没发生过改变,那她初恋虽在心头留下伤口,但应已结痂。她同样会因周楠表弟死而万分悲痛,却将是不样悲痛。问题是就在法国时,母亲对她与周楠表弟关系确已发生态度转变,而这又使她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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