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让你们领导来。”
“爸,头头脑脑这会儿都在新楼那边,现场安置各部门桌椅呢。”
“那就去人往这边请一位!”
“爸,那不好,绝对不好。”
“好不好由你说了算?”
周秉昆盘腿坐在车上,闭着双眼,刚才被赶超擦过的脸又结了一层薄霜,像一头打坐修禅的白毛老猿。
他听到耳边传来儿子唤“爸”,缓缓睁开了眼。
周聪掏出手绢,替父亲将鼻尖上的鼻涕擦掉。
周秉昆问:“为什么不听你赶超叔叔的话?”
周聪说:“他同意我和你谈一谈了。”
良心的人吗?!”
他一发飙,报社的年轻人更不放过,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都要和他开打了。
孙赶超与十几名车夫一起围过来,这些包裹在粗厚棉衣中的莽汉,个个须发皆白,摩拳擦掌,声振屋瓦,气势上倒是先占了上风。
周秉昆跃上一辆三轮车,振臂高呼:“老哥们儿听着,都歇了,先不干了,不给这帮有文化的狼人干了,罢工了!”
于是,他们便都坐在车沿边吸起烟来。
“爸,不是谁说了算的问题……如果领导们知道了这边闹得这么僵,我那位
作为冲突双方的代表,父子俩开始了对话。
“有什么话回家谈,现在是咱俩谈话的时候吗?”
“爸,我想和你谈的是,我不愿你再干这种活了。以后,一到冬季你也在家猫冬,我的……”
“别再跟我说你的工资养活得了我和你妈!说得轻巧,你自己信吗?不知道物价怎么个涨法吗?我一个大男人,一家之主,刚五十岁,没疾没病,想什么时候不干活就不干活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这活怎么了?干这活可耻?挣的钱不干净?我答应过你妈,今年春节要让她看上电视,我要说到做到!”
“我现在不想和你谈电视,我现在要跟你谈眼前这件事,僵下去不是办法。”
报社的年轻人大多玩笔杆子出身,虽然见多识广,却没遇过这种架势。现场没有一位领导,腾退搬迁办公室时间很紧,一时群龙无首,也就乱了方寸,不知怎么应对。
僵持之下,周聪只得挺身而出,居间协调。
“刚才就叫你滚,怎么还没滚?你爸正在气头上,偏往你爸跟前凑什么?搞不好你小子里外不是人,快滚远点儿!”孙赶超毫不客气地吼道。
周聪只得堆下笑脸说:“超叔,这么僵下去也不是个事呀,对两边都不好是不是?你就让我劝我爸消消火吧。”
赶超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数九寒天,毕竟兄弟们出来不是为了争扯,而是要讨个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