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屋外,来到了村头的树林里。当时,那个老妪正在垃圾堆里翻拣她认为有用的东西:像什么碎纸片啦,生了锈的铁钉子啦,玻璃瓶子啦,牙膏壳啦,诸如此类。我就蹲在草坑边望着她。
她看上去五十出头,头上包着一块脏兮兮的毛巾,身上有一股难闻的汗酸味。见我在不住地打量她,老妪就朝我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稀疏的大黄牙。面对这样一个老人,你大概可以想见,“”这两个字,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吧。不过,我还是按照唐文宽的吩咐,一步不离地跟着她。当她走到燕塘与菱塘之间的石桥边时,她见我仍然跟着她,就突然冲我吱哇乱叫起来,一边叫,一边胡乱比划。到这时我才发现,这个老妪原来是个哑巴。她的话我虽然听不懂,但从她挥舞手中竹钳的动作来判断,她明显是希望我不要再跟着她,赶紧回家。
我又跟着她走了一段。老人似乎失去了耐心。她不由分说,举起了手中的竹钳,朝我猛跑过来,装出要打我的样子,想把我吓回去。我只得返身往回跑。等到她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我又不远不近地跟上了她。她走我也走,她停我也停,就像老菩萨所预料的一样。她拿我毫无办法。
最后,我们走到了窑头赵村前堆放砖瓦的场院边,我听见了身后远远传来的父亲的叫喊声。父亲没有沿着小路走,而是从麦地和棉花地里斜插过来。他跑到我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就把我抱起来,放在他肩头,慢慢往回走。
这时候,我看见村头的池塘边已经聚集起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虽然隔着很远,可我还是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和哄笑声。我们回到燕塘边,那伙人就像过节一样,嘻嘻哈哈地议论着,与父亲打趣。说什么的都有。我看见老菩萨唐文宽也在其中。不过,他倒是没有说笑,只是一个劲地冲我眨眼睛,做鬼脸。父亲嘿嘿地跟着他们笑了几声,这才轻轻地对我说了一句:“我平常怎么跟你说的?别人的话可以听,老菩萨的话是绝对不能相信的。这个人老没正经。”
虽说那天在全村人跟前出了丑,可这件事,我倒没怎么往心里去。当天晚上在吃饭时,我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关于我母亲的事,我也许应该认真地与父亲谈一谈了。可他对我提出的所有问题,一概不予解答。一个人板着脸,闷闷地吃饭。最后他这样对我说:
“就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有什么不好呢?你看,丽娟偷了生产队的香瓜,被她打成什么样子?你还记不记得,去年礼平把洋钉钉在了牛屁股里,被婶子吊在猪圈里打得嗷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