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正是这个词,使贫穷感像灰尘样扬起,飘满这座不知魏晋小城市。人们逐年置办缝纫机、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以为它们会构成种便捷、愉悦、独立现代生活,最终发现自己真正缺是钱,就在这时,有钱老板像神仙样走来(如果不是魔术师话)。“也会做老板。”李白不屑态度引来更不屑笑声。不屑就像回旋镖,扔出去总会飞回到自己
位,正与张幼苹并肩走着台步,然后,摆个健美姿势。李白觉得撞鬼,好吧,这是工人影剧院,上次他在这里看是马戏,位同样穿泳装(不但有胸垫还有亮片)女郎耍弄三条哈巴狗长达半小时。不要过度质疑表演者审美,他们只想挣点钱罢。
“这男人怎样?”冯溪问。
“当你这问时候,知道,你内心是满意。”李白站起来,捡回座位上本书,拔腿就跑。
按照约定,他穿过剧院后台,到后门小夹弄里找张幼苹。关于她,李白始终记得如下形象:在影剧院后门,夹弄里弥漫着饭馆厨房喷射出油烟味,她披件黑色马裤呢大衣走到露天,瘦不是点半点,涂着暗红色唇膏脸,看上去苍白凛然,与其年龄不符。脚上是双白色酒店拖鞋,如果穿上高跟鞋她会比李白高出半截,现在持平。她高高兴兴——高高兴兴是个俗词,以李白能力找到个更贴切用词不难,然而贴切却并不能给她带来额外光彩。
“只要长斤肉,就会被主任臭骂整天。”她说,“他骂小婊子。说你不如骂婊子养吧,他还是骂小婊子。”
她也曾谈起自己父母,个常年浸泡在麻将馆里父亲,个不断提醒她“你会去做婊子”继母,个重组家庭后对她漠不关心生母,个与生母厮混在起曾经朝她动手动脚野汉。这些人进出于她生活。践踏,双倍践踏。李白为之颤抖,心想要是处于她境地,可能活不过十六岁。然而在她高兴时刻(不是片刻,大部分时刻她都高兴),偏偏就像个被宠溺着长大姑娘,疯癫癫,心直口快,天性里自带妙语曼姿。对于痛苦,她回避几乎是不被觉察。李白望着她,痛苦不在眉心,痛苦不在嘴角,痛苦只在那双酒店拖鞋尘不染白色中。
里面喊声收工,张幼苹拍手往回跑。“去换鞋,你等,咱们起走。”
“是你女朋友?”名保安在远处向李白喊问。
“当然。”
“你小子当心,她们哪个不是老板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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