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仍然没想起昨夜的事。他从床边的椅背上抓过自己的西装和羽绒服(一定是她安放妥帖的),一通乱翻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钟和备忘录,确定当天下午与出版编辑的约会还没错过,可以从容地在她家里刷牙洗脸,甚至洗个澡,去去酒气。他住的小旅馆热水温度不够。叶曼提醒他,内衣全都卷在被窝里呢,自己找。“不要紧,有外套就行了。通常这种情况下我是套上长裤就逃。”李白边穿衣服边说,“啊,开个玩笑。可以把钱包还给我吗?”
“钱不多,照片不少她翻弄着钱包里的三张照片,并将它们从夹层里抽了出来,“这位我认识,看来是她手术以后的照片,剃光头很帅气,我再也没见过她;这位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女演员,叫不上名字;这位小姑娘看来年代久远,是你的初恋?”
她们分别是周安娜、张幼苹、曾小然。不过李白并不打算在一个刚刚发生过关系、遗憾地被酒精打散了记忆的女性面前为她们作出解释,如果有必要的话,还是回忆一下最近十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吧,事前酒一壶,事后泪四行。他点起一根烟,坐在床上抽,以此测算她对自己的容忍度。她递上一个干净的长方形烟缸,瓷的,图案是拜占庭风格。“好看。”李白赞美,往里面弹烟灰。
“仿爱马仕的。”
“看
46
李白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雪白的床上,一个穿着雪白睡衣的女子正坐在对面沙发上,翻弄着他的钱包。昨夜的酒气仍然顶在后脑勺。啊,昨夜,无数个昨夜,昨夜究竟是哪个昨夜。他开口问时间地点。
“你在我家,现在是二〇〇二年十二月十一日上午十一点。”她说。
“抱歉,我失忆了。此前我们干了些啥?”李白左手伸进被窝,摸了摸自己,不用说,他明白了。“是我跟你来的,还是你带我来的……”
“没什么区别。昨夜你和老冯、阿波、小羊、莉莉,在一起吃饭,给你过生日。饭后你们又去喝酒,我在酒吧等的你们。阿波和你都喝多了,阿波大哭,你在街上跑了一圈,被揪了回来。后来你就和我回家了。”
“昨天才认识。想不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了,抱歉。”
“我叫叶曼,我们不是昨天才认识。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我曾经说你是个穿西装的乡下仔,还想打你一个耳光,最后打到了老冯和阿波脸上。还记得吗?”
“想起来了。”李白说,“你至今还是短发。”
“你至今也还穿着这件西装。”她说,“花领带没了。”
“有个朋友要上吊缺根绳子把领带借走了就没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