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发区工作,租房子住这里,现在决定换个公司,去浦东。”
“我从未用这种方式与人说再见,很意外,然而也得接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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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布罗集市,当这首音乐响起时,事物正在落幕。李白会想起有生之年听到所有噩耗的瞬间,所布告别时的色调,那些将落日和雨水夹缠在一起的短暂印象,一九七〇年代的有线广播和领袖画像,一九八〇年代的白衬衫和帆布鞋,一九九〇年代的自行车和香烟,二〇〇〇年代的电子乐和旅行箱。一种已经消散的伤感还会聚拢,坏消息就像我亲手寄出了一封名址错误的信件,在这世界上兜兜转转,最终回到我的信箱。年深月久,我曾经不再想起它,但我早已知悉它的内容。
“癌症
这时手机响了,是钟岚,李白连忙接听。钟岚说:“弥散性,中晚期,你不用考虑卖房,给我弄点好吃的。”李白无语。钟岚说:“你以前有个女朋友好像也得过癌。”
“好多年前的事了。她是良性肿瘤,在脑子里,后来治好了。”
“现在还有联系吗?”
“我已经和她永久性地告别了,不知道她身处何方。”李白说,“不用担心,有人在照顾她。”
钟岚挂了电话,李白回到客厅。钢琴手并没有离去,挺好奇地看着他。
就不用介绍房子质量了吧,”李白踢开了门口几双旧鞋,“去年北边有根高压线,协调以后也挪了位置,靠西的房子,夏天不会漏雨。”
“其实我也要搬走了,来这里看看您。听说您是作家。”她说,“您总是喜欢放那首‘斯卡布罗集市’,开着窗,晚上听得很真切。这些年我一直弹‘小草’,忽然想换一首曲子。”
“所以,您就是那位钢琴手?我总是躺在沙发上听您弹琴,并猜测您可能是……我现在所看到的样子。”
“好多书。”
“这不算多。”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开窗散去烟气。
“朋友得病了,缺钱。”
“那一定是很好的朋友才会让您决定卖房子。”她像是在提醒他,“房子在涨。”
“您决定搬去哪里?我会怀念你的琴声。”
“我弹得不好。”
“对我来说是一种不可言述的心理暗示。”
她拿起桌上的书:“海明威,《老人与海》。最后一句是老人梦见了狮子。”
“我也经常梦见狮子。”李白说,“你对文学很熟悉。”
“《老人与海》算畅销书。”
“即使是畅销书,仍然只有极少数人能背诵出结尾的句子。”李白笑笑,“就像告别时的互诉衷肠,好听,却记不住。”
“您的话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