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电话:“还是像睡着样,陈老师,你放心。”回家已是深夜,翌晨,二十日,被出版社老板刘瑞琳电话叫醒:“先生死。”
天气好极。北京难得大晴。不震惊,也无所谓相信不相信——在读过描述中,听取噩耗人总会“不相信自己耳朵”——内心很深很深什位置,那瞬,是有那声响,如被闷住敲击,不很重,也不疼痛,只是击……起身拨给小代,他说,是。喜欢他说话总是镇静。他说半夜他们被叫起来,赶过去,据医生记录,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刘老板消息则来自位乌镇邮局职员清早发布微博,她于是向求证。之后数小时,接连几十通短信进来,安慰,要节哀,不会存号,不知是谁。
忙碌开始。第动作是在讣告空格填上日期,发出,事先已商定由出版社与乌镇同时公布。之后与向宏确认:晚晴小筑二楼客厅马上着手布置灵堂,葬礼与追思会定二十四日……预订二十二日去到杭州机票,通知上海活动全部取消,给认识木心读者与评论者先后去电话……
葬礼。从未操办过葬礼。葬礼要有音乐。夜里在画室成堆碟片中匆忙翻寻并试听要选择乐章,想起好久没听音乐。多好听啊,多对!在巴赫《十二平均律》首曲迭声亮闪闪旋律中,分明看见先生平躺在那里——为什是《十二平均律》首曲——太好!巴赫!还有萨缪尔·巴伯慢板!还有莫扎特《安魂曲》第八乐章焦虑与绝望……先生会同意。不管他同意不同意。还有贝多芬《第135号作品弦乐四重奏》第三乐章。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先生再三提及这段,其时从未听过,之后终于买到,要他来,他默默听刻钟,显然藏着不想说出隐衷,很久不说话。麻烦是选取肖邦。先生喜欢肖邦。有鲁宾斯坦全集,但是找很久,同时,正在播放别曲子——好像是勃拉姆斯——响彻画室,以音乐自己逻辑和那股蛮劲,轰然前进。时忘记先生死。桐乡医院重症病房记忆被音乐轻易掀翻、覆盖、超越,但随即想到——好像头次想到那样——巴赫与贝多芬也都死,早就死。
深宵铺开宣纸用毛笔抄写先生自撰联,这也是从未做过事。摊在地上看,为格外写坏某笔,理纸重写。选出稍微可看两对,预备分别用在桐乡葬礼和乌镇灵堂。这做着,发现自己毫无悲伤,甚至如往常画画写写时,竟自得意起来。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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