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门前杨树下面,平时只是腐殖质的一块草地,阴雨天气过后,就生出蘑菇来。蘑菇
天津的小屋
对可心来说,天津是一股臭气,和一个庞大怵目的垃圾堆。
臭气开始似乎是香的,“像烤地瓜”,闻久了才觉得臭,来自附近的一家油漆厂。垃圾堆则在租屋附近的十字路口,吸纳了全村的产出。每天清晨,可心坐在妈妈的电动车后座上出门,去“小饭桌”,迎面就是那个大垃圾堆。
臭气和垃圾堆都从不掩饰,毫不避讳,大约由于这是天津远郊,任何市容整治和人居环境的需求,都不必拓展到这里。至于城中心,可心从没去过,不知道还有另一个天津。
妈妈把可心搁在“小饭桌”,自己赶五十里路回车辆配件厂上班。天上还缀着疏星,可心只能在“小饭桌”待上一个多小时,等待幼儿园开门。傍晚工厂总是加班到出天星,可心又需要在“小饭桌”独自吃饭,待上两个钟头,等待妈妈接回住处。
在“小饭桌”,可心并不只是吃饭。主人收了妈妈的饭钱,仍旧派给五岁的她一宗活计:照看比她更小的两三岁孩子,以此抵消她在这里多待的时间。这个过程从幼儿园持续到小学。到了暑假,幼儿园关门,可心更要整天待在这里,另出钱主人还是不高兴。
回到“家”,已经黑定了,倒头就睡。
除了睡,小屋里也不能做什么,即使是最小屏幕的黑白电视也没有。冬天没有暖气,一块板的墙壁挡不住寒冷,更是只有立刻上床,母女抱紧来储存体温。但这却是爸爸妈妈的婚房。爸爸妈妈在工厂相识,由工厂老板主持结婚,腾出这间员工宿舍,一间石棉瓦顶的板屋。
以前,小屋里有爸爸的声音和气息,但在六岁那年消逝了。年纪并不大的爸爸,肝却硬化了,拖了三年后去世。三年之中,本来瘠薄的家底也像他躺在床上的身体一样干枯了,在娘家村庄里买个路边房的想法落空,还“摆了几万块账”。妈妈想要加班多挣钱,只能把可心送回老家,孤身在天津打工。
犹嫌不足,一年之后,疾病的阴影又来到了可心身上。妈妈从天津回内蒙古给爸爸做周年祭,从天津登车,可心在外公家里忽然倒地了。抽搐,口吐白沫,眼睛歪斜。民间称作“羊癫疯”的症状,就这样找到了这个小女孩,吓坏了刚刚松开她的外公,二姥姥过来拿缝衣针扎虎口脚心。此前她只是有点单薄、敏感,每到阴雨天气,想念爸爸妈妈会哭,有时显得过于懂事,有时又有些不懂事。这自然也是经历造成的。谁知道这和癫痫的因子有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