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撕破了越南女人留下的一件衣服,结成绳子上吊的。这样的结局似乎不大体面,罗红莲的大姨过来看奶奶,面对爸爸的身份证,甚至情不自禁地骂:“哎呀,我不想看你,你这个杂种。”
先前母亲出走,罗红莲并不显眼,本地妈妈跑了的孩子为数众多。爸爸没了之后,罗红莲感觉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了”。同学之间吵架的时候,有人会提起这个话头,还给罗红莲起了外号,“很难很难听”,说不出口。一个同学还曾拿小刀搁在罗红莲脖子上。
“不一样”之外,是心里空了。爸爸先前在的那个位置,没有什么可以补上去了。脸上和眼神里,也就一直空着。
爸爸个子大,脾气却温柔,郁闷了,只不过是喝两三瓶啤酒,也不撒酒疯。奶奶说他爱媳妇,从来没动过手。小时候,爸爸很喜欢抱罗红莲。这一点奶奶代替不了,她年纪大了,腿脚又有病,抱不动。
爸爸去世后,祖孙两人
罗红莲和爷爷奶奶住在山坡上,孤零零地处在马鞍山和八里河寨子之间。
这不是以前罗红莲家的住址。爸爸在时,罗红莲和别的伙伴一样,住在村里。即使缺少妈妈,有爸爸、奶奶和自己,感觉也像是撑起了一个家。
两年前父亲走了,家也就不存在了。纵然老房子还在那里。空着,雨水从前檐漏下,在白墙上添了密密流溢的一排水迹,像是杏黄色的流苏。
它就要被拆掉了。连同爸爸离世的痕迹。
爸爸的坟
罗红莲的眼眉细长,身板也单薄,像是被什么搓平了一道,不余下任何生动的表情。五官虽然在一张脸上,却各自显得伶仃,像戴着一副无形的悲凄面纱。
五年前的照片和这大不相同。在和堂姐的合影上,罗红莲的脸面要比现在圆润得多,似乎以后只是缩减拉长的过程。
转折来自父亲的离开,但在她出生时,伏笔已经埋下。像这里的其他许多小孩一样,红莲的妈妈来自越南,落脚在这个边境村落,生下了红莲,又在三岁时借口打猪草离家,往更内陆的地方走了,说法是被人拐走。爸爸曾经去麻栗坡和文山寻找过她,但杳无下落。
爸爸在家里萎靡了几年,总算打起精神出门打工,两年前又回来,存了一笔钱,接触越南的女人,打算再次成家。谁也没想到,这一次尝试失败会要了他的命。
这段经历罗红莲和爷爷奶奶都不愿提起,只在邻居口中透露。越南女人过来玩过两次,帮助罗家种稻,返回越南后却不再过来。秧苗刚刚长起时,罗红莲爸爸去越南找她,受到了拒绝,回来后两天就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