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砍柴,看到山上爸爸栽的小树,都发得很好,奶奶就哭起来。家里爸爸生前打下的谷子,还够吃两年,年代太久有些受潮了,打出来很多是碎米子,长了虫,要淘很久。淘米能让红莲多想起一会儿爸爸。
爸爸打工的时候不乱花钱,都存起来。出事之前,他把银行卡和身份证都端端正正放在桌上,还有写了密码的纸条,卡里有38000元,旁边还有一叠现金,一共九百多元。爸爸的存款,除了一部分给他买棺材办丧事,其他的眼下还在花着,包括红莲上学一周七块的零用。
在和堂姐的合影右上角,有一行印上去的字样:“怎么找到妈妈呢?翻词典,还是——对了,发Email会更快些。”右下角也有一行字:“小狗说了一个笑得肚痛的笑话,滚仔他不笑,why,who惹了他——哦,滚仔想爸爸了!”
爸爸的坟在坡下,要下一截坎坷小路,去到深深草丛中。坟垒得方正,露着棱角。坟前放着一满瓶没开封的香槟酒,一只生前用的水烟筒,坟头按照汉人的习俗,挑着清明幡。爷爷说,坟垒得不深,“土石硬,挖不下去”。石头不好,不成形状。
爸爸旁边是大伯的坟,大伯也是z.sha的。他在战争中被炮弹炸伤,长年周身疼痛,后来索性拿一颗烈性地雷往头上碰,整个头部都不见了。奶奶养了三个儿子,现在留下的只有红莲的小叔叔。
爸爸去世的老屋,奶奶有时打猪草,会带罗红莲回去。山墙已有裂缝,爬山虎攀上屋檐,又覆住正面的拖檐,阶沿上长满了荒草,结出带刺果实。锁上了锈,要踏在门墩上开。打开门,屋里空荡,所有家具都搬走了,地上生了发黄的苔粉,遗落一口敞着红色里子的皮箱,窗台上一盒没用完的儿童痱子粉,还有一个圣诞老人存钱罐,是爸爸给五岁的罗红莲买的,肚子里没有零钱,装着苞谷籽。
爸爸离开人世的地方,是院坝外边一间不常用的厕所,到了第四天才被人发觉,人已经发胀,有些装不起来了,是爷爷亲手去包裹。红莲没敢进过那间屋子。明年这个地方就不存在了,房子五十岁了,是在爷爷手里起的,爸爸生前存钱是为了起新房,现在地基卖给了别人,明年老屋要拆掉了。
一片美人蕉长在屋旁,开着似乎有些烧糊了的深红色花朵,安慰着老屋在世的最后时光。红莲有时和奶奶过来,摘美人蕉去喂猪。
奶奶的脚
奶奶的脚穿起鞋来很费事。要先裹一厚块海绵,再用层层的旧布包上,最后再穿鞋。晚上脱鞋是相反的顺序,即使地处热带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