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尽管会和妈妈一样,想念去世的爸爸。
陶连江平时仍旧不习惯在家,喜欢在村子里游逛,有时到山坳里部队的训练场玩,在障碍墙上吊臂,匍匐前进,一气呵成地完成士兵跳远越障钻圈的系列动作,在部队训练后捡拾子弹壳。更多时候去别家看电视,蹭小伙伴的手机玩游戏。邻家孩子玩“我的世界”,陶连江在一边瞧了半天,后来抽空拿过来玩上一会儿。对于陶连江,手机是奢侈的事,妈妈的手机不能上网,一月花销几块钱话费,用来和爸爸联络,未满月欠了费也不充。电视“天锅”一年前爸妈吵架时被爸爸砸烂了,只能放碟子。
妈妈听的苗歌不能吸引陶连江。唯一让兄妹感兴趣的节目,是一套叫《人间传奇》的影碟,画面上是法医验尸、穿舌头、食人族、赶尸队之类的情节,陶连江选了一个节目“生吃老爸心脏”,两兄妹津津有味地看着。
比起他们耳濡目染的战争传说来,画面上的情形似乎并不特别恐怖。最近村子里流传,有越南那边的人贩子过来,骑着摩托车,把路上的小孩顺手抱上车,带过边境挖心卖器官。这实际是两年前邻镇一桩儿童失踪的旧案,不知怎么又流传了起来,却给丈夫不在家的妈妈带来了实在的畏惧,一再叮嘱陶连江不能跑到大路上去,不要一个人去偏僻的训练场玩耍。
半夜两点,爸爸打了电话回来,说是晚上下了班去洗澡,之后去茶室喝了点酒,想念家人了。爸爸说的是苗话,宿舍的工友听不懂,妈妈也用苗话回答他,两人在电话里低声说了很久。
楼上,陶连江在越南碎花布遮住的床帐里睡着了。相比起那些在竹林中露宿,听着风声和夜鸟啼鸣的日子,爸爸和妈妈柔和的通话声让他觉得安心,往日的争吵和战地的梦魇一起远去了。
这是一个安宁的端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