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山雨忽然到来,父子几个急忙出门收晾晒的被褥,七手八脚一时就取进来。妈妈在门前择来一束五香草,用于炒菜,又顺手打了狗出去。有一件破绽露出来,就有人手去补了,用不着分工,却也没有事情撂下。连屋顶下的猪也遵守着秩序,吃过食之后,自动地去屋旁坡上排便,很少拉在圈里。吃过饭,顶小的两个弟弟在睡房里做游戏,拿棍棒做互相比武状,手上并不用力。妈妈说他们晚上不尿床,好带。
吃过饭,隔壁火屋里老七挨着板壁睡着了。比起大的哥哥姐姐和两头的小姐妹,他确实是最易被忽略的一个。有时大家都吃过了面面饭,才发现他从睡房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哭相,却又不说自己吃不吃,试图吸引起一些注意。生了幺妹之后,父母本想打住,他成了意外到来的一个。脚下的小妹妹又来得太快,他还没有来得及习惯失去妈妈怀抱的专宠,却又遭遇了失去手指的伤痛。还好这会有好脾气的“汤姆”在陪着他,在火边打盹。
爸爸有一刻显得空闲,不过他很快在门廊里开辟了位置,拉开架势劈起柴来,木渣四溅,忙完了的大妹倚着屋里的猪栏站立,有点凝神地望着爸爸。比起妈妈,爸爸和孩子们有点距离感,他有些过于喜欢喝酒,醺醺然的状态之下会发脾气,也没人敢上去劝他。今天爸爸也去了二里外的邻居家里,喝了些淡啤酒,更多的时候他则是翻上两面坡,去和住在高处赫章县境的苗族兄弟喝白酒。苗族人够朋友,酒量也大得吓人,常常需要帮助的父亲自然不能免俗。
自然,父亲并不是声色俱厉之人。孩子们从学校带回来的一张印有光头强图案的小食品赠送的画片,也给他带来了片刻的乐趣,把他从十一口人的压力之中暂时解脱出来,如同饭后和爷爷一起,在火炉旁的吞云吐雾。铁皮火炉四面穿眼,释放着足够的热力,温暖了这一周一遭的团聚时刻。火炉上架了一大锅热水,供一家人泡脚。所有人都在这里,并没有一个人是嫌多余的,团聚的一天,就这样临近结束了。
日常
第二天早晨起来,大妹妹在门上梳头,对着梁柱上挂的一面镜子,用时绵长。孩子们的头发都是父亲每月剪一次,“去理发店又远还花钱”。
父亲继续劈柴,母亲喂鸡,铁皮炉的柴火已经烧热了一盆水,小孩一个接一个地被抱出,尿尿、洗脸。老三在给六妹洗脸,他自己梳了个头发向后抿偏分的发型。妈妈使劲给老五抹不干净的脸,就像她手上有一把看不见的刷子,刚才给老六刷过手之后,并没有放下来。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