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难得出现的炸洋芋片碎渣。
凳子不够十一个人坐,总有人要站着。没有足够的杯子,大妹进屋就从水缸里拿瓢舀水喝。热水从来用不着。爷爷之外,三张床上要躺十个人,衣裳代替枕头,蚊帐都是旧编织袋缝制的。要把所有人在屋顶下安顿下来,妈妈难免左支右绌。所幸经历了八次孕育,临盆前和月子里都干活,她的清秀还在脸上保留,毕竟年纪只是三十一岁。虽然床不够用,被子和枕头却是干净的,微笑也足够分给每个孩子。各人自行在屋檐下寻找位置,有时龃龉,但大多各得其所,也相互照应。
在学校里,赵海和二弟关系不好,已到叛逆期的二弟“喜欢和我对着干”。在回家路上,二弟常常一个人走在前面,选一块高处的岩石站着,神情忧郁地凝望天空。赵海比较喜欢三弟,三弟赵松有着一头毛乎乎的卷发,像是从狄更斯或马克·吐温的流浪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讨兄弟们喜欢,但他在柔和的外表下并非没个性。回家路上,二弟惹着了背竹篓的三弟,三弟把二弟的书抄出来撂在路边,大哥去捡起来,消除了这个细节往下演变的可能。
最小的妹妹只有一岁多,常在妈妈怀里,但妈妈的怀抱也不能专属她。连同幺妹这个名号,也成了问题,以前属于老六,近三年来接连生了七弟和八妹,大家仍旧喊老六幺妹,但难免名不副实。小孩的名字常常会叫错,譬如父亲有时需要人帮手,会喊“赵海”,别的小孩说,你叫他,他在学校呢。
有时难免照顾不周,老七的一只手缺三个指头,是在门前玩切草的铡刀丢失的,在乡医院花了两千多,如果到邻近的赫章县医院接断指,要花十万,在这个天文数字面前,手指只好舍弃。
周末一家团聚,八妹递到了大妹妹怀里,显然八妹很熟悉这一过门,在大妹怀里露出了笑容。母亲腾出手来料理饭食。全家干农活的时候,大妹妹也担负一家的饭,在家照看三个小弟妹。铁皮炉子生起很旺的柴火,老三拿斧子劈柴,柴火也有一部分是兄妹们打来。赵海接过了斧子,老三只好旁观,却又瞅住大哥动作过大劈飞了柴,品评他“做起事情来,没个规章”。
兴许是有了外人,老四找出鞋刷子,用涮过碗的洗洁精在盆子里慢慢刷手,大妹和老三也如法炮制,却被一旁抽旱烟烤火的爷爷敲打“洗这么干净,薅几把又黑了”。他的手脸现着一个牧人应有的黧黑,一圈胡子却雪白干净,像是不属于这间屋子之物。
洗过手的大妹用烧热的水洗饭勺和菜锅,老三又拿水桶出门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