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蛮简单的,我的生活——可能跟性格有关系吧,我的性格是比较孤僻的,或者说就是蛮胆怯的吧,它使我损失了最早的进入集体的机会,就是进幼儿园。我的姐姐是一个性格很开放的人,她从小是在幼儿园里度过——我出生以后没人带她,她就必须要去幼儿园。她的性格也和军区大院的环境有关系——军区大院是一种集体生活,我听大人讲,那时候都是一人一个保姆,满地放养似的。
张新颖:她小时候是在南京的?
王安忆:对,她到上海已经四岁了,我当时还是婴儿,一岁左右吧。所以我姐姐性格就很开放,她很顺利就上了托儿所、幼儿园。我小时候去托儿所、幼儿园的经历却是非常惨痛的,我是非常非常不愿意去的。我记得很清楚,每天早上去幼儿园对我来讲都是非常悲惨,后来都变得很阴郁了,我已经有点儿心理上的问题了,一到那里就哭,就是哭,非常非常不合群。什么时候才把这负担解脱呢?回想起来,是我父亲被打成“右派”后才解脱出来,他被打成“右派”,我们家的经济水平就有一个陡然的下降。据我母亲说,我们当时去的是个昂贵的幼儿园,是荣毅仁的妹妹在上海开的,大概开销很大,这个幼儿园冬天是有暖气的。所以说等到我父亲变成右派以后,就把我们俩都接出托儿所、幼儿园了,我就解脱了。解脱以后我的心情就比较好了,状态比较好了,不再会那么抑郁,但是呢其实也蛮寂寞的。
张新颖:一个人在家里玩?
王安忆:保姆,就跟了一个保姆。我的这个保姆是个扬州人,所以我从小学会的不是普通话,不是上海话,是扬州话。我从小的生活,其实是处于一个非常混杂的环境,我们的父母都是所谓的g,m干部,他们给我们的生活全都是没有本土色彩的——g,m干部的生活就是没有本土色彩的生活,家里面是说普通话的,所以我到很大才会说上海话,因为你在上海,不会上海话会受到歧视,为了学上海话我都有点口吃了——至今都没有说好。我的隔壁邻居都说上海话,说得很好,我觉得许多小孩现在说得更加不好,生硬,词汇量也少。我的父母给我的生活就是这种完全没有本土色彩的一种生活。我的那个保姆,她是扬州的乡下人,她却带给我一种地方色彩,就是扬州的风气,很浓烈的风气:她喜欢鲜艳的颜色,我记得她给我买的一块手绢是我最最喜欢的,现在回想起来是十分的乡气,翠绿和粉红,她把我弄得很乡气。她带给我另外一种风气,比我父母给我的有色彩多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