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个阿姨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和我父母还多,我父亲在南京,我母亲经常要下乡,要上班,所以我和这个保姆阿姨在一起的时间是非常多的。这个带大我的阿姨很像我的《富萍》里的奶奶,她很好看的,非常清爽的一个人;在她以前我父母用过几个保姆,可是我和她们都合不来。我妈妈用保姆的原则就是一定要和小孩子合得来,别的是次要的。我记得这个保姆一进家门,我一看到她就拉起她的手,这个印象特别深。这个人很会带孩子的,她就拉起我的手。和她在一起特别融洽,非常融洽。这个保姆是带我最长时间的,她在我们家里做,一直带到我长大上学,后来又带我弟弟,然后又带我姐姐的孩子,一直等到我姐姐孩子四岁她才走的——她生病走的,这么一个老阿姨。这个保姆我觉得她给我的印象就是非常清爽,头上还戴着一朵白色的绒花。我妈妈问她,你这个阿姨戴的花还蛮好看的,她对我妈妈讲是给她丈夫戴的孝。总之这个阿姨给你感觉是非常清爽的,非常好看的一个人——也不是好看,她是那种端端正正的,非常保姆的一个保姆。我后来写《富萍》的时候就常常想起这个保姆的样子来。她是带着我长大的,我在《爱向虚空茫然中》不是说我小时候喜欢和保姆一起睡觉嘛,就有她的影子。
张新颖:这个保姆是小孩子生活中很重要的一个人,她的影响成了童年经验中少不了的部分,没想到她还到了你后来的写作中来。
王安忆:她很疼我的,就是特别疼的那种感情。我们家住在淮海中路,思南路口的弄堂里,那个地方呢是一个上海小康人家的环境,就都是小市民,前前后后都是小市民,真正的上海小市民,就是这样的环境,我们所受影响是非常奇怪的。住在我们楼上的这家人家,是上海的老户人家,他们家的历史也是很戏剧性的。他们家原是某个资产者的家仆吧,一九四九年时主人离去,留下他们看守房子,但大军南下进驻上海,这栋房子被国家收去以后,就把他们一家安排在我所住的弄堂房子里边,成了我们楼上的邻居。这一家人家家境殷实,作风非常洋派,因为他们那种生活背景,对我们家批评是最多的。他们觉得我们特别不像样子,因为我们从部队里来的嘛,很简单,都没有家具——家具全都是从公家租来的,上面贴有铜牌的那种,就很像我写的《好婆与李同志》,还有《富萍》里奶奶的东家。我们家的衣食住都挺简单的,所以我们家一点点的城市气息全都是我们家楼上邻居和我们家老阿姨——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