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颖:这是一样的,因为人的感情、人的经历,这是很有限的,就像文学的母题是很有限的,反正就那么几个东西。
王安忆:时代的区别,要说有的话,在具体的细节,还是有吧。所以我看像葛水平这些写作者,哎呀,他们也不认识我,我的心情就是小心翼翼的,我真怕他们又和大家一样了,我希望他们一定不要和大家一样。在这个时代里面,做一个跟大家不一样的人是挺难的,每个人似乎都很个性,都特立独行的姿态,但是总体上是惊人的一致。不像我们那个时代,我们那个时代做一个跟大家不一样的人,也许不容易,可是却与其他人不容易混淆。
张新颖:那个时候还是有很多同伴的。
王安忆:那个时代太沉闷了,在枯寂的表面下却潜伏着活跃的内心生活。而这个时代,表面上如此之丰富,如此之先进,它很难使人不趋同它,于是,全体合流。今天的时代是很奇怪的,谁都没有碰到过,在一百年以前,时代的进程还不是那么快。每一种思潮都有足够的周期,培育出趋同者与反叛者,可现在周期缩短了。这对大家都是一个考验。托尔斯泰到了今天以后,我都不晓得他能怎样。可是,我觉得,在他们的国度里面,在都市以外,还有一大片农场,在那边还能保存一点独立精神。有的时候独立精神必须到偏僻的地方去保留。这么热闹的地方怎么保存?罗曼.·.罗兰写《约翰.·.克里斯朵夫》,写到安多纳德这一家,他写道,其实法国的精神根本不是在巴黎,而是在南部那种偏僻的农庄里还会有些遗留,像安多纳德这一家。可是他们这一家也破产了,结果他们进入巴黎。进入巴黎,多么悲惨啊!可就是这样,贵族精神进入平民世界,合成现代精神的养育过程。而今天,过程都简化了,于是,许多成分都取消了。
张新颖:从你的阅读感受来说,除了总体上的不满意之外,也总会有你觉得不错的作家和作品吧。
王安忆:一般我喜欢的作家,人格都很有光彩,有一个共同的特征,这可能并不重要,可是我个人觉得很重要,他们都是意境比较美好的人。这个成见也许给我带来一个很大障碍,妨碍我理解现代年轻一批作家。我不知道什么道理,他们会看事情那么阴暗,他们是有意要这么阴暗,还是事实上就这么阴暗?这点蛮妨碍我去了解他们。我要是好好了解他们,也会有收获的。这一代人中间其实有一些好作者,但不是在热闹的视野里。我不久以前看到一个,这人叫乔叶,是七十年代生的女孩子,她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