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从来不是读一本书本身。读书是我们回应一本书吸引在自己周围的那个场。麦卡锡一字未曾读过的时候,每回听人提起他,都是惊悚的憧憬;就好像我终将被他打乱重塑,只是时间早晚。有个剑桥的学者叫罗伯特·麦克法伦(RobertMacfarlane),选在世最好的旅行作家很多人会第一个想到他,采访被问到别人哪本书他最希望是自己写的,麦克法伦选了三本,其中一本居然是《血色子午线》,说“没有一本书能像它一样重新搭建你的脑神经(rewireyourbrain)”。尼克·霍恩比(NickHornby)之前在Believer杂志开过一个月度专栏,写他每月买了什么书,看了什么书,我一直宣称他在那个专栏里描绘的阅读姿态就是我看书的教义。Believer杂志的读者把《长路》投成2006年最佳小说,霍恩比从善如流,然后在那个月的报告里写他的麦卡锡体验。
《长路》写的是某个没有具体说明的末日灾难,把世界抹成了一片满目疮痍的灰色荒原;空中常分不清是粉尘还是雨点抽打在脸上,一对父子就沿着某条模糊的“长路”一心朝着南方和大海走去,也没有什么证据,就相信着那里会更适宜生存。食物是稀罕的,虽然父亲的枪里一开始装着两颗子弹,但几乎每次遇见其他人类都是死里逃生,就像父亲的记忆里孩子母亲z.sha前跟他说的:“……我们都知道我和孩子会被强*,被杀死,然后被吃掉;你只是不愿面对这个事实而已。”霍恩比是这样写的:“《长路》很可能是有史以来最让人痛苦的一本书;而天晓得这个头衔有多少个有力的争夺者。”还有:“那个父亲大部分时间都在考虑要不要把最后一颗子弹用在儿子身上。……到最后你希望他把最后那颗子弹用在你身上,因为那个儿子说到底是虚构的,而你是真的在受苦。”
后来,终于读了麦卡锡,却发现在这个“正典”作家上,我的体会跟我最服膺的两位读者迥然相异,这是很难接受的事;我倒宁可相信是我性情中深藏某种扭曲和变态,无伤大雅。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我一直在抵抗着预期之中麦卡锡给我的冲击,矫枉过正,只是简简单单读错了而已。但不管如何,对麦卡锡的解读一片嘈杂喧嚷,我只能尽力讲清楚在我听来最清脆的那一个响声,就是他的纯真。拿那本《长路》来说,简直就是他不可自拔地沉溺在父子情的温馨之中。周遭的生无可恋让这种彼此依靠更为动人,自然不用多解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