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全盲,却多少看得见亮光,虽然只是眼前一片漆黑与深蓝色的差别,在安心感这一点上却是天差地远,因此我在家总是开着灯。然而,灯光能点亮家,却无法点亮我阴暗的内心。我的内心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的黑暗世界,与外界完全不同。这栋木造两层建筑对独居者来说实在太大,屋内的空气却几乎令我窒息。
我将购物袋搁在桌上,打开了面对庭院的玻璃门。窗帘在
闻到轮胎在地上摩擦的焦臭味,这才恍然大悟,那两名少年闯红灯了,是我太大意。
“眼睛看不见就别在外面闲晃!”
一阵粗鲁的辱骂声后,我听见透着不耐烦的引擎声自我身旁绕过并逐渐远离,于是我往后退了三步,仔细聆听来自左侧车道的声音,但那个方向完全没有车子的声音。是正在等红灯,还是刚好没有车经过?
我等了一分钟左右,终于听见左侧传来引擎声,那声音朝着与人行道平行的方向前进。站在十字路口时,只要身旁跟自己的前进方向平行的车道是绿灯,自己前方的信号灯当然也会是绿灯。我一边注意着有无转弯车辆,一边快速穿越马路。视障者的走路速度较一般人慢,因此我若不走快点,很可能走到一半就变成红灯了。如果花了比平常更长的时间却还没抵达马路的另一侧,就很可能是角度不正确,身体已离开斑马线的范围,走进了车道。
我走在路人所发出的嘈杂声响之中,不时因脚踏车的轮胎摩擦声及铃声而受到惊吓。孤独老人至少有自己的影子为伴,而在我的世界里连影子也没有。
我不时用导盲杖敲击墙壁或路肩分隔石以确认前进方向,进入了住宅区。一声猫叫自我的右侧脸颊旁边飞过。
导盲杖敲中了道路标志的铁柱,发出了金属声响。支撑电线杆的钢缆由于是斜向设置,导盲杖往往碰不到,所以必须特别注意。我小心翼翼地不让脸撞上钢缆,终于走到了自家的庭院围墙边,这才松了口气。外出实在是件相当耗费心神的事。
我叹了口气,再度想起没能帮助女儿及外孙女,懊恼不已,好不容易得到的能填补十年缺憾的机会,就这么毁于一旦。若能以身上的器官换回女儿的心,我不会有丝毫犹豫,可惜天不从人愿——
我打开院门,登上门口处的两级台阶,走进家里后关上门。隔阻外界尘嚣的瞬间,心头萌生了一股强烈的凄凉感。远离了尘世生活发出的各种声响,令我有种被关入巨大的棺材的错觉。
穿过走惯了的内廊,进入客厅。手掌在墙上探摸,摸到凸起物后,按了下去。那是电灯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