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僵的皮肤早已失去知觉,全身血管里流的仿佛是冰水。连心脏似乎也结了冰,鼓动了六十九年的脉搏随时会停止。
走了一会儿,右手忽然碰触到障碍物,那是一片沾满了雪粉的壁面。我拍掉雪粉,仔细抚摸,那壁面相当光滑,似乎是扇玻璃窗,是一栋民宅。
我不断敲打玻璃窗,大喊:“有没有人?救命!有没有人——”
但我的声音顿时停了,因为我察觉不对劲,这窗户的位置
在雪海中溺水的错觉。每前进一步都必须对抗风雪的推力,并将长靴从积雪中抽出。
不知不觉,我发现自己走在东北的大陆上,周围充斥着严寒、轰炸、怒吼、啜泣、异国语言,以及如影随形的死亡阴影。赤裸裸的白桦树,宛如自地底下伸出来寻求救助的瘦瘠手臂。每一次呼吸,都有雪水自鼻孔随着鼻水一起喷出。我不断向前走,深深插入积雪中的两条腿宛如被铐上了脚镣一般沉重。
蓦然间,我似乎听见了汽车引擎声,但由于风势太强,我无法判断声音的方向。那声音宛如坐着线路复杂的云霄飞车,时而上升,时而下降,时而翻转,最后才进入我的耳朵。是左边还是右边?是前面还是后面?车子到底在哪里?
我朝着四面八方扯开了喉咙死命地呼喊,但声音在凶猛狂,bao的大风雪里几乎被淹没。汽车引擎声逐渐远去,就像是希望的灯火已被大自然的恶魔捻熄。
我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几乎就要跪倒在地,但我的双腿深埋入雪中,直没至膝盖,因此就算想跪也跪不下去。
我再度振作起精神,抬脚继续前进。雪粒打在皮肤上,寒气却足以令胸腹最深处冻结。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举步,我已丧失了对时间的感觉。不知何处传来了鸣叫声,那不是狗或猫,而是类似用竹筒敲打树根断面的声音。那是北狐吗?但愿它能像古老传说一样,带着我回到人类的村落——
走了一会儿之后,我的脸骤然间猛往后弹,头盖骨隐隐发疼。我战战兢兢地伸手一摸,前方竟然有根冰冷的圆柱。这是电线杆吗?这么说来,附近有道路?我的胸口涌起了一股期待。但拨开了圆柱表面的雪粉之后,摸起来竟相当粗糙。是树皮,这并不是一根电线杆,或许是一棵虾夷松吧。我满心希望它是一棵行道树,但倘若这里是山脚下,而我又走错了方向,就可能意味着我正朝着深山之中前进。
我犹豫了半晌,最后决定转向与树木相反的方向。雪粒有如巨浪般袭来,我不断用手挡开,顶着寒风前进。
我已搞不清楚方向,或许我正在走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