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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
一九五四年六月二十一日,维克托·斯捷潘诺维奇·斯卡多夫斯基于午夜到来之前离开了他的公寓,为的是赴某人之约。
妻子竭力劝他不要去。她想知道,约在这个时间见面能有什么好事。难道他不知道午夜会有警察在街上巡逻?越是临近午夜,巡逻的警察越是警惕。从古至今,只有傻瓜才会约在这种时候出来见面!
维克托对妻子说,这完全是一派胡言,还说她讲得太耸人听闻了点。他从他们住的宿舍楼离开,走了十个街区,来到花园环道,上了公共汽车。车上的人朝他投来漠不关心的目光,这反而让他觉得很舒坦。
没错,他深更半夜出来与别人见面,妻子是很生气。但假使她知道了他此行的目的,她一定会更担心。而且,假使妻子知道了他的意图,并且问他,为什么要去做这么一件愚不可及的事,他也答不上来。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这不仅是因为索菲亚。当然,对于她在钢琴上取得的成就,他像父亲一样为她自豪。帮助年轻的艺术家发现她自身的天赋,这个美妙的梦想在多年前就已经被维克托抛在了脑后。可当这种体验不期而至时,他简直难以用言语来描述那种感觉。更重要的是,正是因为教索菲亚弹琴,他又重新开始追逐另一个早已被他放弃的梦想——在室内管弦乐队的伴奏下演奏古典乐曲。尽管如此,这也不完全是因为她。
更大程度上,这是因为伯爵。不知何故,维克托对亚历山大·伊里奇·罗斯托夫怀有深深的忠诚,而这种忠诚根植于维克托对伯爵的几乎难以言喻的尊重。而这一点,他的妻子——尽管她是个好女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懂的。
而最重要的是,他答应伯爵的请求,也许是因为他认为这么做是对的。而这种坚守信念的感觉本身就是一种乐趣。这样的乐趣如今是越来越少见了。
维克托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下了公共汽车,走进老圣彼得堡车站。他穿过中央大厅,朝灯火通明的咖啡厅走去。伯爵交代过,让他在那里等他。
维克托挑了个角落里的位子坐下。他注视着一位年老的手风琴演奏者在餐桌间走来走去,这时,伯爵从外头走进了咖啡厅。他身穿一件美式风衣,头戴一顶深灰色的软呢帽。看到了维克托,他便从咖啡厅那端走过来,把他的旅行包往地上一放,脱了外套,摘下帽子,和他坐在了同一个卡座里。过了一会儿,女服务员来了,他要了杯咖啡,然后,等到咖啡被端上桌,他才把一本小红书放在桌上,朝桌对面的维克托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