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的地方不要去。陈木恨不得把这话刻在墓碑上。一天比一天荒谬的赞美和爱恨交织但实际上更加愚蠢的批评,他实在是听够了。这世界对他本人和作品的误会日渐加深,艺术评论员们迫不及待和他发生关系。陈木每天躲在家里,也能听见空中飞来飞去的呼唤:陈木,陈木,陈木啊。
陈木画现代水墨,画上题闲字,有谐趣。作品一半高价卖,一半白送。他爱作画,同样程度地爱读书,甚至写过几本—有被众人哄举的成分。十年前他从法国一回北京就当头领受了这种热闹:各路沙龙讲座采访,机构协会顾问,亲友家宴饭局,他一一去了。半年后闭了门,一概谢拒。被允许找到他的人只留几位老朋友,于山是其中之一。
和同龄人陈木相比,于山不得志。
陈木未出国时,于山就大兴土木搞起文化公司。等陈木回来,于山已经
又往镜子里一端详,确认道:“没错儿,嫉妒得,有一点儿肿。”
“你爱上他了吗?还没到那儿吧?”
“我就是觉得他好。”王麦口软了一些。
“他好由他好呗。”桔子越说越没声儿。
王麦抬眼瞧她,一张毫无底气的脸。
从丽江回到北京之后,王麦十分沮丧。
她数日脸色丧黄,气滞易惹,由内而外地觉着自己卑贱。外人瞧她气性大,其实都是冲自己。
下午,桔子坐在王麦对面,威严地看着她。
王麦沉了很久才开腔:“你说,就像陈木他媳妇儿这一类型的演员吧……”
桔子腾地立了起来—从沙发上高高立起上半身,像一只觉警的大白鹅,或一名气愤的舞蹈家。
王麦屏不住气乐了,伸指头点她:“欸你再演一遍,来—他好由他好。你要真这么认为你就再说一遍你别心虚。”
桔子捂脸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终和王麦笑作一团。问题从此不再寻求解决,畸胎有了心跳,一切太迟。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笑声是好听的。它诞生于关于一桩桃色事件的悲哀讨论,却悦耳如同一段欢乐的波尔卡舞曲。
十
十天前,画家陈木在家里清心作画,对世界又热爱又厌恶。
王麦一惊,支起两副拇食指当镜头比着:“起范儿啦!看我看我,含胸,脚面儿不用绷太直了入不了画。”
桔子一脸严肃:“你不能吧?怎么还没想明白呢?你有什么呀?你和人家比,你有什么呀?”
“我眼睛比她大。”
桔子气得直咽气,回身掏出化妆镜戳到王麦眼前:“你看看,庸俗得肿了你都。”
“不!”王麦一手遮脸一手挡着镜子,冲桔子,“是嫉妒。”